('“薛先生怎么说?”
“薛先生只管战事,联姻什么的不在他的责任范围之内,他的态度就是随便我。既然他这么说,别的谋士当然没话可讲,所以你这边……觉得如何?”燕昭目光炯炯如两只大灯笼,盯着伊崔,一脸的万分期待。
*
“唉,他问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稍晚些时候,卫府的临湖小榭中,顾朝歌趴在卫家雕刻精致的黄花梨八仙桌上,愁眉苦脸:“他是不是明白了呀,可是为什么不说清楚呢?”
她留下来当那个医官长,当然不可能是为了燕昭嘛,除了因为他,还能因为谁呢?
但是他为什么要那么问呢?
为什么呢?
她枕着手躺在桌上,左手枕累了,换右手,右手累了,再换左手,翻来覆去,自己玩得不亦乐乎。卫潆在一旁抱着针线篓子绣荷包,见状只觉得好笑:“你若想知道,直接问他不是更好,何必来我这里倾诉愁思?”
“我是来给你号脉的,不是来说心事的。”顾朝歌拍了拍镇纸压着的议病式。卫潆已经完全好了,今天是最后一次复诊,明日便可彻底停药。
卫潆笑她:“我看,说心事是真,复诊只是顺带的。”
“才没有,我很有医德的。”顾朝歌不服气地嘟囔。
卫潆笑。
顾朝歌急了:“阿潆姐,你给我出出主意嘛,他到底对我……有没有那种意思啊?”她说着说着,脸又烫了起来。
见状,卫潆不由得在心底为自己那可怜的哥哥惋惜一声,她旁敲侧击地问:“那位伊公子真的那样好?”比卫尚还好?
“嗯……他原来对我很凶,还很严格,我胆子小,他就逼我做一些吓人的事,也不管人家乐不乐意,”顾朝歌双手枕在脑袋下,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脚尖在地上磨来磨去,“可是他最近已经好多了,他夸我有进步,我哭的时候还会哄着我。阿潆姐,你说,一个男人愿意在你哭的时候哄你,是不是表示他也可能对你有那么一点点意思?”
顾朝歌直起身来,她两眼亮晶晶瞅着卫潆,感觉自己终于拿到一样伊崔也喜欢她的证据——他会哄她!
虽然不会哄人的甜言蜜语,可是她哭起来那么难看,他都愿意安抚她呢,从来也没见他对别的女孩子这样!当然,大蜘蛛的主事厅里除了她,也压根没有别的女孩,他根本不用侍女,除了盛三,也不用别的侍从。
卫潆看她高兴得脸颊红红的,并不想打击她。她觉得,像顾朝歌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如果她哭了,任何男人都会心甘情愿地哄她,仅仅是这一点,并不能证明她的心上人也对她有意思。
毕竟,男人是很多情,又很薄情的。
卫潆没有见过伊崔。她只听燕昭说过,那是他最好的朋友,她也不愿无凭无据说别人的坏话,故而只淡淡笑道:“既然你真喜欢他,就抓牢了,别给自己留遗憾。”
“你说的好有道理!”顾朝歌捧着滚烫滚烫的脸颊,一脸坚定:“没错,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呢,要表达出来才有用!”她眼珠一转,盯上卫潆的针线篓子:“阿潆姐,你在给燕将军缝荷包么?”
卫潆怔了一下,慌忙辩解:“不,不是,只是拿来打发时间的而已。”
“可是我看见荷包上绣了一只燕子!”顾朝歌的眼神可好了,她笑盈盈地凑过去:“阿潆姐,你也教教我呗?”
☆、第33章 除了我大
“顾大夫,又出诊啊?”
“哦,不是,是逛街呀,扬州城从没好好玩过?啊呀呀,我来告诉你女孩子最适合去哪儿逛。”
“不是要逛街,是要找绣娘专门画绣样?顾大夫想画什么绣样啊,我认识好几个手艺好的绣娘呢。”
“我也认识几个,东街头那家绣坊的丝线花色都特别全,不若我领顾大夫去?”
“顾大夫,这是我家刚蒸出来的方糕,莫嫌弃,拿着吃。别拒绝呀,你不收,婶子今晚要睡不着觉了。”
“顾大夫,我家孩子这两天吃什么都不香,您现在有空么,给他瞧瞧?”
以前,卫潆听别家的娇小姐形容自己如何美貌如何受欢迎,夸耀说游园宴时,不过百丈长的路,要走半个时辰,一路上都是来搭讪的公子们。
卫潆对此嗤之以鼻。
不过,今天随着顾朝歌出门,她终于见识到这种说法的“不夸张”版本。真的不夸张,在城西的时候还好,越往城东的方向走,特意过来和顾朝歌聊天的人就越多,好像扬州城里人人都认识她。
卫潆拉了拉帷帽垂下的纱巾,嘟囔道:“亏我还自告奋勇,要带你出门去寻绣坊顺便逛逛扬州城,没曾想你在扬州城混得这么开。哪里还用我领路嘛,只要你站在大街上,说一声自己想要绣样,七八个绣娘马上主动跑过来,说不定还不收你钱呢。”
她故意用酸溜溜的语气说话,存心逗顾朝歌玩儿。其实卫潆心里很明白,在扬州戒严的那么多天中,她安居卫府调养身体,而她身边这个女孩子却在充斥瘟疫病人的、最危险的前区里,没日没夜地看诊救命。
扬州城的大家都记着,念着,并谢谢她呢。
弃了马车非要走路的结果,便是才走过两条街,顾朝歌的两只手都提满了东西,脸上带着笑容,很开心,又有点不好意思。卫潆不由感叹一声:“伊公子可真好命。”
“为什么这么说?”听见她提到伊崔,顾朝歌的耳朵立即竖起来。伊崔哪里好命了,他明明过得好可怜,每天在太守府里头埋头干活,估计同样没正经逛过扬州。她低头看了看街面所铺的光滑青石板,心里偷偷地想,要是能和伊崔一起出来逛街就好了。
卫潆见她又开始神游天外,不由笑道:“有你这样好的女孩子要给他绣荷包,伊公子怎么不好命?”她实在是很好奇,她卫府的丝线绣样都多得很,顾朝歌到底要给那位伊公子绣什么图案的荷包,那绣样卫府居然没有?
她追问过两次,顾朝歌却一脸神秘的笑,说待到了绣坊她便知道。
毕竟,没人会在荷包上绣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蜘蛛,还是断了一条腿的那种。这种奇葩至极的绣样,只有顾朝歌想得出,她觉得还是不要提前说出来吓卫潆了。
“朝歌,阿潆,原来你们在这。”
身后传来马蹄的哒哒声,因为在街上,所以速度并不快。可是说话的人语气却颇为急切,又急切又欣喜。
“买了这么多东西,怎么也不多带几个丫鬟?”卫尚急急下马,将缰绳交给小厮,便极为殷勤地接过顾朝歌手里的东西,顾朝歌想拒绝都不行。他今日一身藏青色劲装,缎面的腰带紧紧束出劲窄的腰身,面如冠玉,挺拔如竹,显得格外精神。
见堂哥只顾着看朝歌,完全忘了还有她这个妹妹,卫潆不客气地将自己手中的东西也丢给他:“我拿的,还有小绿和铃儿手里的,也是朝歌的。”
卫尚傻住:“全是朝歌买的?”
“是街坊们送的,大家都好热情,我拒绝不来,不知不觉就攒了这么多,下次我坚决不收了。”顾朝歌很不好意思:“卫大哥,麻烦你啦,我想要不还是先把它们送回太守府去好了,提久了还是挺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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