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定是在做梦!
“有心事?不高兴?”伊崔的声音在她耳边沉沉响起,可能因为靠得太近,顾朝歌觉得他今夜的声音分外好听,好听得性/感。
“没,没。”顾朝歌几乎是下意识摇头,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整个身体都成僵直状,如同被冷冻。
“没有么?”伊崔微微侧头,很方便就能嗅到她发间的气息,如果他的头再低一点,就可以轻嗅到她的颈窝。
一个没有褚东垣捣乱的夜晚,只有他们两个人。他的斗篷裹着自己也裹着她,她靠他靠得紧紧的,两个人说着别人都不知道的悄悄话。这感觉实在太好了,好得伊崔根本不愿意打破。
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好的机会。
所以他想贪心一次,就这一次,一次就好。
“让我猜猜,是张遂铭的身体,有问题?”他低低在她耳边说着这个他猜测的秘密,既然是秘密,当然要悄悄说。顾朝歌感觉耳朵边一阵气息吹拂,痒痒的,可是她根本不敢抬头不敢动,生怕动作一剧烈,这场美梦就醒了。当然,她的身体也几乎完全动不了。
“是,是的。”顾朝歌紧张得上下牙齿都打架,伊崔扬了扬眉,故作诧异:“还是冷么?”说着他便低头,又伸手过去给她掖斗篷一角,只是这一次那只手却不收回来,就这样横在顾朝歌面前,只要轻轻换个方向,就能很方便地挑起她的下巴。顾朝歌死死盯着他伸过来的那只手,眼珠都不会转了。
她不冷,她热!热得要冒汗了!
“伊、伊大人,你离我远一点,不然我我我会误会的。”她鼓起勇气磕磕巴巴说。
伊崔的面色一阴。
“抱歉,逾距了。”他轻描淡写地说了对不起。收回手去,而斗篷也随着他的动作轻轻从顾朝歌身上滑落。
林中的凉风拂过顾朝歌的衣裙,她感觉到些微的凉意吹过她发烫的脸颊,让她清醒了些。
她定了定神,问道:“君上让你找我问话么?”她知道自己今天表现不好,虽然张遂铭没看出来,可是红巾军中熟悉她的人应该都察觉到她看诊时的异样。
而张遂铭的身体状况,自然直接关系到红巾军日后的战略。
这是顾朝歌所能想到的,伊崔主动来找她的最合理解释。
谁知身旁男人的脸色更臭。
他轻哼一声:“你说是就是吧。”垮着一张脸,写满不高兴,好像谁上辈子欠了他一条命似的。可惜顾朝歌心思飘远,根本没看他,生生无视了他的不悦。
“张遂铭的身体其实原本不坏,有痰火郁结之象,若施药得法,二十日内能治愈。可是他却偏偏服用独参汤,这药是很补,却不合适他,只会越补越糟。”
伊崔注意到,顾朝歌的声音微微有些抖。
“我,我看出来了,可是我没提醒他。因为我怕会惹事,他可是敌军的头头呢,那个松斋先生又对我虎视眈眈,我若和他意见相左,他会为难我,张遂铭会不高兴,然后、然后……我一定会给你们惹麻烦的吧。”
顾朝歌低头,盯着自己那双开过刀号过脉写过方,救人无数的手,她的双手在她的注视下竟也轻轻颤抖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见死不救。不,不只是不救,我本来能救,可是我告诉他可以继续服用独参汤,我在眼睁睁看着他去死,还为他送上一道催命符。”
“伊崔,”她缓缓回过头去对他说,“我杀人了。”
伊崔愕然。
他知道张遂铭的身体可能有些问题,却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大的问题……
如果顾朝歌当时拦那么一下,说他不能再喝独参汤,说不定……说不定他们日后的战事要麻烦很多。
朝小歌这次立了大功,她自己却不知啊。
望着她懵懂迷茫又不安愧疚的神情,伊崔笑了笑,重新用斗篷裹住她。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低低问:“你是怕救他,还是不想救他?”
“我……都有,”顾朝歌心里有事,她没注意他靠得那样近,在迟疑片刻后,告诉他这样一个答案。她紧了紧拳头,道:“我真不想在这样一个人手下做事,我讨厌他。如果不是你们,就会是别人夺取天下,那么也有可能是他对吗?可我希望是你们最后赢得胜利,就因为这样自私的想法,所以、所以我……”
顿了顿,她又自语道:“不对,这样不对的。因为个人好恶而见死不救,这有违大夫最基本的医德,师父知道了,一定会骂我,他一定会骂我的!”
她仰起头来,鼻音浓浓,眼眶红红,哭着对伊崔说:“怎么办,我做错事了!”
伊崔觉得,自己真是喜欢她现在的样子。
伊崔注视着顾朝歌的脸,手指鬼使神差地摸上她的下巴,他已经许久没有看见她用这样软弱哭泣的模样求助他。她变得越来越独立,越来越有想法,也越来越不需要他。这本是伊崔希望她成为的样子,可是当她突然再次在他面前流露出软弱无助时,他竟然扭曲地感到无比满足。
“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如何选择?”伊崔再次俯首,轻抵她的额首:“张遂铭还没走,若你要反悔,我可以陪你去。”
“不,不要!”顾朝歌惊叫:“我才不要救他!”
伊崔轻轻笑了,他的笑声低沉而愉悦,笑得顾朝歌心里发慌,她终于发觉自己和他此刻的距离近得过分。
“这不就结了?人生在世,行事唯心而已,顺心而动,无愧于己,有何不堪?”他用和以前一样的口气在教她,可是却在说话的同时用指尖摩挲她的下颌,然后轻挑起她的下巴。
“你又不是普度众生的观音菩萨、如来佛祖。你师父若骂你,你就骂回去,理直气壮。”
“啊?”顾朝歌呆呆盯着伊崔越来越近的脸,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他今天晚上的确喝了不少酒,不知道他是不是醉了,不然怎么会这样子对自己呢?她师父早就死了,她想骂也不能回骂呀,他在胡说八道骗自己吧。
她不知道他的酒量惊人,她想问,可是却只傻乎乎地说了一个“哦”,然后……
然后呢?
然后她的眼睛蓦地睁大,望着树影晃动下的深蓝夜空和漫天星辰,口中是不属于她的气息。这个人温热的唇在经过短暂的碰触试探后,毫不犹豫趁她愣神之际将柔软的舌头伸了进去翻江倒海,湿漉漉的,有一点淡淡的酒味,她今夜也喝了酒,所以分不清是他的还是自己的。除了酒味,还有些别的什么味道,气息和舌头一样纠缠着,顾朝歌觉得酥酥麻麻脑子发晕,她想躲,可是这个人的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有力,他捏着她的下巴,不让她躲。
要、要喘不过气了!
她要闷死了!
顾朝歌晕乎乎地想,感觉天旋地转,好像天上的星星扑簌簌在往下掉,就在这时,她觉得口中一凉,空气呼呼灌入,她大口大口地吸着喘气。而始作俑者依然将手指放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摩挲,鼻尖靠在她的脖颈处喷洒温热的气息,久久不肯离去。
她确定了,自己正在做梦!
顾朝歌双眼发直地望着夜空,想狠狠掐自己一下醒来,可是行动之时又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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