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归这副嬉皮笑脸的德行,把两位掌刑的衙役恨得牙根直发痒。原本他们二人,也不是每件案子都能见着现银的。一来,是升大堂审案的机会本就不多;二来,但凡要在大堂打官司的人,大部分也都是穷人。所以按道理来说,这犯人不肯给银子也算是寻常之事,根本也不至于让二位生这么大的气。
但眼前这名犯人不同。他可是中山王府的表少爷,眼下又是唯一的继承人,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无论他落到何种地步,也定然不会缺这几两散碎银子。
更何况,沈归原本在奉京城中,还广有仗义疏财的美名,自然不会在乎这十两二十两的小数目。眼前面对自己递过去的台阶,居然一点也不开面,这明摆着是瞧不起自己弟兄二人啊!
开口问话的衙役,张嘴便朝着手掌心吐了一口吐沫,又紧紧的攥起了前粗后细的水火无情棍,双手一掌在前一掌在后紧紧握住棍身,这架势就叫做阴阳把,取棍下断阴阳之意。摸匀了口水的双手,紧握着棍身来回扭了几下,摩擦着棍身发出了了咯吱咯吱的响声。
这一番做派之后,衙役恶狠狠的看着眼前昂首站立的沈归,把一口黄牙磨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来:
“沈少爷,我原本以为,你定然是个素未谋面的好朋友,但看您现在这份意思,估计是想先称称咱们兄弟手头的斤两。也罢,您趴好了,我们弟兄二人好好伺候伺候您。”
沈归看着正在发狠的衙役,先是懊悔的摇了摇头,而后双目看向正坐在案桌后面生气的卫安恒,高声说道:
“二位差官兄弟,并非是我沈归为人小气,舍命而不舍财。只是你们大人这二十板子,他原本也打不到我的身上!你们要怪,也只能怪这位卫大人办事不明,却怪不到我沈归头上。”
卫安恒一听沈归这话,便知道他并没有“暴力抵抗”的念头。是的,自己这些三班衙役站堂兵勇,手中到底有几分本事,卫安恒还是心中有数的。如今有这么多江湖人齐聚大堂之上,眼下都在冷眼旁观,但毕竟也是曾经跟着沈归一起,搅闹过祭坛的!若是沈归当场翻脸,意图杀官造反,那这些江湖草莽,就算不敢跟着他一起作乱,也断然没有向着自己的可能啊!
真到那时,沈归只要是往北燕或南康、甚至往漠北草原那么一逃,这辈子都别指望把他抓回来了。不过,无论他日后逃的了逃不了,只要下了这个决心,自己肯定得是第一个交代的了。
就为了二十棍殉国,卫安恒目前还没有这么高尚的觉悟。所以一看沈归的态度是摆事实要讲理,惴惴不安的那颗心就放回了肚子里去。
“堂下犯人,本官乃是奉京府尹卫安恒,奉!上!谕!追查萨满教大长老巴格之命案。如今本官传你前来问话,你一不行礼二不下跪,此刻还出言不逊顶撞本府,如此无礼,二十棍已经算是小惩大诫了。”
卫安恒这一番话,虽然乍一听极为硬气,但他特意加重了“奉上谕”这三个字,就变成了典型的色厉内荏,这明显就是想要推卸责任。自家卫大人的胆小模样落在众衙役眼中,也自然就泄尽了自己胸中的那份硬气。
沈归当然明白,这就是卫安恒其人的一贯作风。在这座风云诡谲的奉京城中,既要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又不能暗中倒向任意一方,也就只能是这种性子。如若不然,不光保不住这顶奉京府尹的官帽,就连自己那条小命在内,早都不知道会被扔到哪片乱葬岗子去了。
体谅归体谅,理解归理解。但沈归仍然不喜欢他这副温吞的软弱脾性。听完卫安恒这番话,他左右看了看那些熟悉的“证人”,摇头晃脑的说:
“回卫大人,您方才所说,此番捉拿沈某前来,是为了调查萨满教大长老巴格之命案。若如此说来,这二十棍,您还就是打不到沈某我的身上!”
卫安恒也不知是真的好奇,还是顺势就坡下驴,一改方才的威严面貌,身体前倾,反而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态度来:
“哦?那你来说说,本官为何打你不得呀?”
“这桩命案的死者,乃是萨满教的大长老;这经手之人,又是奉京医馆的二掌柜孙白芷;所以有资格代死者巴格,进行申诉之人,只能是萨满教现任大长老林思忧。不过鉴于现任大萨满多年以来踪迹飘忽不问世事,所以也可由萨满教大护法何文道代为诉讼。卫大人,如此看来,牵扯此案的主要人等,大多都是萨满教中之人,您说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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