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前来这里截杀沈归的御马监探子,并不只有这一个人。所以在沈归割开那位领头的喉咙之时,自己背后也添上了四五道刀伤。而且这些刀伤,还是在沈归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刻意闪躲之后,避无可避后才硬扛下来的。
驴子说的没错,以沈归如今那种打法,最多也就再挺过三到四次的突围,随后便会流尽体内鲜血,最终被众位黑衣人一拥而上,剁成一滩肉泥。
这场面上看来,倒有点像是一群人在林间围猎野猪的样子:围而不攻,以小伤换大伤,旨在减小伤亡的同时,把凶猛的猎物慢慢耗死。
此时身陷阵中之人,想朝哪个方向猛攻,整个包围圈都会随着他突围的方向顺势而动。尽管在沈归的以命相搏之下,总有重伤或死亡的黑衣太监倒地不起,但沈归每杀一人,自己身上也免不了添上一些新伤。
原本那位白衣胜雪的翩翩少年,如今在围杀之下,周身上下都披上了一层暗红,动作身法也开始渐渐走型,进攻与防守之间的衔接速度也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这样一来,自然也就漏出了更多的空门。
沈归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把自己的舌头咬在牙齿之间,一直用疼痛来刺激着自己继续挥动长剑。尽管如此,但是他的目光还是渐渐的黯淡了下来。脑中传来了阵阵眩晕,大腿手臂更是酸软胀痛,连握剑都已经十分困难了;而他的大腿上也被开了几道隐可见骨的伤口,正随着沈归的用力游动吗,一股股流淌出暗红色的血液。沈归心里明白,只怕自己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躲在林间看热闹的飞熊军统领颜重武,此时也握紧了腰间刀柄,语气颓然,也不知在跟谁说着:
“这些阉货真不是娘养的,要不是……老子真是看不下去了。两方生死对立,本该各安天命,这倒是没什么可说的,可他若是以这样的方式,交代在这群狗杂碎手里,那真是种莫大的侮辱。”
他身后的亲卫听见自家将军咬牙说出的这番话也深以为然。这些汉子都是多年跟着颜重武征战沙场,每个人都是从幽北边境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死上个把人命在他们眼中看来,本是如同家常便饭一般。
军中士卒一向信服英雄好汉,单凭沈归那副不要命的战法,已经深得在场飞熊军将士的敬重。如今沈归这副已经有些踉跄的身形,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已经是他最后的时刻了。
“当啷!”
终于,沈归躲闪不及,背后被结结实实地砍了一刀。这斜斜砍来的一刀,由他脖颈以下一直落到了后腰之上。沈归原本就是勉力在辗转腾挪,如今也在这一刀之下戛然而止。他整个人感觉后背一凉,硬挺着被动的拔高了半截身形,而后左手一松,长剑春雨脱手,摔倒在官道之上。沈归这一倒,所有黑衣人也就停下了手中钢刀。
沈归疲惫地闭上了双眼,顾不上被吸进入嘴中的泥土,贪婪地呼吸着最后的空气。这一瞬间,他想起了很多的人和事:有熟悉的、有陌生的;有快意的、有后悔的;有现在的,有从前的;不过奇怪的是,对于死亡他并不觉得害怕,反而带着一丝对未来的迷惑与期待。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再次拥有未来了。
已经看得睚眦尽裂的颜重武终于扭回了头,亲卫们朝他看去,只间那个黑熊一般壮实的汉子,握紧双拳紧咬牙关,恶狠狠的说:
“只要沈归一死,我们就杀出去。那些黑衣人一个不留,全给老子宰了!宰了!必须抢到沈归的尸首,我要亲自把他送回郭老王爷身边。”
场中还能动弹的黑衣人,还剩下二十个左右。他们收起了钢刀,便围在已经被所有人都判了死刑的沈归身边,有一个子很高的三角眼太监走了过来,先是抬起脚来,把落在地上的春雨剑踢到了一边;而后又用脚尖轻踢了两脚沈归的脑袋:
“沈少爷,上头发话了,只想见你的脑袋。没办法,我也只能听命行事,割下你的头颅回去才能交差。不过,在下敬沈少爷你,虽然年纪不大,但称得上是条汉子,所以,在割下你的头颅之后,我会按照你们萨满教的规矩,把尸身焚为灰烬,让您的魂灵得以重归苍天怀抱之中。”
说罢,这人把手中的钢刀挽了一个刀花:“沈少爷,您闭眼,我这就送您上路咯!”
他高扬起右臂,一道刀光璀璨而下。深林之中的飞熊军纷纷扭回了头,不愿亲眼见到这样一条好汉,身首异处的凄惨场景。
“嗖!”
一把呼啸而来的飞刀,正中这位三角眼的心窝之上,他也没多挣扎,身形一滞,随后便瘫倒在地,手中的钢刀虽然已经落在了沈归的身上,但失去了三角眼自己的力量,也只是浅浅地割开了一道伤痕而已。
已经开始展望来生的沈归,听见耳边传来的破空声响,立刻睁大了眼睛。鼓起不知从哪而来的力气,高声大喊起来:
“十四你他娘是来收尸的吧?来的早点了吧?”
而远处,也传来了傅忆的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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