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沈归所说并不算完全。之所以他会希望金甲飞虎二军能够奋起反击,主要还是为了打消郭孝心底的顾虑。毕竟北燕与幽北,双方交战已近百年,可谓是大仗打过三百六,小仗见过赛牛毛;两方对于互相之间的战力,已经都有了极为深刻的认识与了解。
但如今郭兴与冯廉也,仅率八千骑兵孤军深入,便连破飞熊、飞虎、金甲三军。战事发展如此顺利,一生谨慎的郭孝又怎么会不起疑心呢?一旦他转过神来,从自己精心编制出的骗局中脱身而出,那么这精心准备的一锅好饭,只怕注定就要‘夹生’了。
可他万没想到,刚刚重组后的金甲军,竟然会无能到此等地步;而东幽李家的‘家生子’张黄羚,又会这般胆小如鼠,竟连敌人的面都未见到,便先望风而逃了。
可怜三万金甲儿郎,就在郭兴的一场大火下尽数化为焦炭。但沈归心中却没有一丝的怜惜。这并非是他麻木不仁,而是在整片华禹大陆上,也没有谁能比沈归更清楚:若是面对敌人的屠刀放弃抵抗的话,无论你是将军还是士卒、是平民百姓还是老幼妇孺,等待他们的都只有这一个下场。
而沈归听过的‘此等下场’,要比这三万名只会‘吃白饷’的废物,还要更加惨烈的多。
颜重武已经带着两千骑兵飞驰而去,沈归看着自己身后挺立的三千骑兵,语气平和地说:
“诸位飞熊军的兄弟们!此战,便是我幽北三路吹响反击号角的首战!我等只需等待颜将军率军而至,同时两路出击,便可把对方一举击溃!请诸位将士们牢记,此役万万不可留恋斩获物资。对于敌军,上至平北侯老儿郭孝,下至普通民夫辅兵,我们的战刀之下都不需要任何一个活口!”
一句话说完,沈归便翻身跃上了那匹盗骊,把颜重武赠他的头盔端正的戴好,紧了紧系带之后,便安静地等待起对岸传来的喊杀之声。
此时正在指挥大军渡河的平北侯郭孝,望着前后一览无遗的河岸两边,心中却不知怎的,生出了一股无来由的烦躁之感。他打从军之初,便在其父的故意安排下,成为了平北军先锋营的一名小卒;时至今日,无论是平北侯的爵位,还是平北军统帅的位子,那都是靠着实打实的军功,一步一个脚印爬上来的。在尸山血海里打滚多年的郭孝,一向不信奉鬼神之说;但对于这种不详的预感,却十分笃信。
他看了看正在警戒的亲卫营将士,张了张嘴仍然没说出什么话来,最后也只能扯着脖子,发泄似的催促着正在搬运物资渡河的民夫与辅兵们。
就在这股莫名的烦躁达到鼎盛之时,由打背后方向传来了极为密集的奔马之声。就在隆隆马蹄声刚刚传来之际,郭孝还以为是自家哪只斥候部队前来传递消息的;待马蹄声由远而近、声音愈发密集之后,他这才听了个清楚——依他的经验而断,来犯之敌绝不会少于两千之数!
“敌袭!还在渡河的民夫与辅兵迅速上岸,岸上之人立即背靠河流列阵防御,所有人都加快速度,以防敌军两面合围!亲卫营上马,与本帅一起前去阻击来犯之敌!”
郭孝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大喝出这句话来;而后便一拽长刀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右手用刀杆末端轻轻一抽马屁股,连人带马便犹如一道闪电那般、率领亲卫营的将士们向后方杀去。
马还没跑上几步,郭孝身后的河对岸方向,也传来了呼喊与喧哗之声。骑在马上的郭孝闻声回头,只看了一眼,便差点直挺挺地从马背上滚落下来!
只见河对岸的民夫与辅兵,正犹如风吹麦浪般相仿、已经被一队小股骑兵刚刚杀了一个通透!那些骑兵刚刚洞穿了己方在仓促之间结成的防御阵型之后,便纷纷一勒缰绳,齐齐调转马头,又再次朝着己方残阵杀了回去。仅这一手拨马,郭孝便看了个明白:对岸的这小股骑兵,个顶个都是身经百战的虎狼之师!
还没等停在原地的郭孝拿出一个准主意来,自家那五百亲卫骑士便已经与这些来犯之敌接上了刃!郭孝再次扭头,这才发现来犯之敌如同对岸的骑兵一般,也俱是虎狼之师!两军二马错身仅仅一个回合,自家的五百亲卫便已经去了一小半。如今两军已经纷纷调转马头,正在分别准备第二次冲锋!
郭孝看着那些平日里最为亲近的贴身亲卫,早已是虎目带泪:尽管此时兵力悬殊,但他们每人脸上都带着桀骜不屑的浓厚战意。郭孝又扭回头去看了看对岸那些、犹如待宰羔羊一般的辅兵,终于横了横心调转马头,朝着蒲河方向飞驰而去了。
其实不用看他自己也明白,面对人数相差悬殊的精锐骑兵,自己那多年精心调教的这五百亲卫营,算是彻底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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