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汪大少神色戏谑地给自己斟了一杯暗红色的葡萄酿,先抬手比了比月光、又放在自己鼻尖处、闭上双眼深深的嗅了酒香,而后又发出了满足的一声呻吟,紧接着双目炯炯有神,神色愤恨地盯着那血红的杯中之物:
“如今正值盛夏时节,我们却可以在这会友楼中,喝到冰凉可口的葡萄佳酿,实在难得,实在难得啊!可诸位是否清楚,这冰镇的西域美酒,究竟是怎么来的嘛?”
汪大少问完这句话后,在场的学子纷纷开始解析起了这葡萄酿的玄妙之处。
后院之中的七嘴八舌,也把坐在正厅、与牲口贩子于梁安正在划拳的沈归给惊动了。他向后摆了摆手,直接撩开了花园过道处的一道竹帘,大模大样地‘偷’听起这些学子的高弹阔论来。
当然,沈归撩开竹帘的动作,也十分清楚地落在孑然而立的汪大少眼中。不过他存的就是一份‘出名’的心思,自然也不介意再多一些不认识的听众了。
于是面对沈归这位不速之客的偷听,汪大少非但没有出声驱逐,反而冲着他点头微笑示意了一番。
“诸位所言不谬,这会友楼的葡萄酿,原产于西疆之地。不过,与我们幽北的烧刀子一样,这葡萄酿在西疆当地,也是极为常见的普通酒品。可兜兜转转,横跨了华禹大陆腹地之后,这葡萄酿竟然身价暴增百倍。如今想要品尝这葡萄酿的滋味,最少也得掏出二十两雪花白。为何汪某会说最少呢?皆因为这葡萄酿若是冰镇过后,便还要加上五两银子的冰窖银!”没错,这葡萄酿颜色瑰美、风味独特,在我们这等出身之人眼中,这个价格也还算是公道。不过,诸位贤弟可曾知道,二十两银子,都能够做些什么吗?”
沈归听到汪大少这话,心中骤然一惊!
依沈归此时心中推断,按这位学子的话风来说,只怕他接下来口出之言,可能会让整片华禹大陆,立刻掀起一场滔天巨浪来。
可是,汪大少接下来的话,却显然告诉这位正在听墙根的沈归:他想多了。
“这最好的葡萄酿,在西域当地,也不过两钱银子一壶而已;可就是经过这些奸商几经转手,我们却要花费二十两银子。这两者其中超过百倍的差价,都被那些只知追利逐臭的小人赚走了!你们可曾知道,幽北的普通百姓人家,一年收入也不过才区区二十两银子!”
随着汪大少拍着桌子、声嘶力竭的最后一句怒吼,在场所有幽北学子,顿时义愤填膺了起来。
“诸位瞧瞧,这葡萄酿的颜色,分明都是我幽北百姓的膏血!”……“这些敲骨吸髓的奸商,都是附在穷苦百姓身上的水蛭!”“你们还不知道吧,那些小人趁着两北战争,肆意操纵哄抬粮价、普通百姓很快就会易子而食啦……”
长出一口气来的沈归,哭笑不得地看着那些学子,头脑里塞得都是问号。
当沈归听到学子们开始历数那些‘奸商们’的种种罪状之后,便彻底失去了倾听‘仕子之心’的兴趣。不过,他在放下帘子的同时,也条件反射地发出了‘切’的一声讥讽。
即便志得意满的汪大少并不认识沈归,也不理解他这个‘切’的真实涵义,但这个‘气声词’中间饱含的不屑之意,却还是深深地刺入了汪大少的耳中。
若是平时的汪大少,根本不屑于跟这等‘市井泼皮无赖’一般见识。自己毕竟是饱读诗书义礼的圣人门徒,又是一品大员府上出身的世家子弟,那些深奥玄妙的话题,他们这些俗人无法理解,也不是什么意外之事。
但今天,汪大少可是怀着‘团结所有幽北百姓,一起为自己造势’的壮志雄心,对于那位偷听少年的不屑,自然也无法视若罔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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