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李家子弟所挑的扁担之中,都是祈灵祭典需要的应用之物。除了常见的香蜡纸马以外、还有一些用于供奉神灵的贡品祭物。
这次祈灵祭典的本家主事之人——李皋,心中纵使万般的不情愿,仍然还是准备了一整套的上等贡品:猪、牛、羊三牲齐备,自不必多说;那些铭刻了上古萨满铭文的火石与祖灵图腾柱,当然也是不可或缺的;还有一尾鳞片齐整的活鱼、被捆扎住翅膀的大雁、再加上一张连头整身的雄性黑熊皮,也就凑齐了天、地、水‘三母之灵’。
在萨满教的上古传说之中,记载着万物生灵皆起源于‘火’;而火种则起源于‘石’;所以在这些萨满巫师眼中,世间万物生灵,都以火石为父、以天、地、水三祖灵为母;这种观点,与儒道两门的某些方面也是不谋而合的。
而且,无论这天、地、水三母灵,在萨满教义之中都代表了些什么;至少在台下这些以耕种为生的农民眼中:想以种地为生、却定然是离不开‘三母灵’的庇佑。而且因为萨满教源远流长,民间也有一些有关于三母灵的‘打油诗’,也在耕夫的圈子里故老相传:天公不作美,种啥都白给;土地张了嘴,满村饿死鬼;河水一流干,直奔鬼门关。
今日祭坛上的这两位萨满,还是大荒城中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巫师介绍给李皋的。原本李皋是想请那位德高望重的老萨满亲自出手;但自己才刚刚进了他家大门,便看到这位老萨满巫师,正躺在炕上裹着被子犯愣;自己说明来意之后,这位老萨满便一脚踢开了被子、除了眼珠死死盯着李皋之外,浑身上下都在不停地颤抖,那副模样看起来就好像是身上生了很多跳蚤一般——看起来既别扭、又不协调。
李皋毕竟活了这么大的年纪、当然知道萨满巫师年纪大了之后、大部分人都是这个下场。也不知是所谓的‘泄露天机太多而遭了报应’;还是早年餐风饮露、爬冰卧雪而落下的老病根;总而言之,除了极个别的驻城萨满以外,这些为幽北百姓奉献了自己全部的‘神职人员’,虽然还称不上是晚景凄凉、但大部分人也都会饱受病痛的纠缠折磨。
“李老爷,您看看我如今这副身子骨,别说祈灵了,就连起床都费劲……你这是不是错人了吗?”
李皋看着他那‘匀速抖动’的身子,心中也十分明白:这老小子就算有意装病、也不可能如此精准的每下都抖到‘点儿’上:
“既然萨满大人您身体抱恙、那李皋也无法开口强求……不过我们李家这春耕祈福祭典已然拖到了现在;若是再不抓紧时间举行、只怕东幽路的百姓,今年可都要饿肚子了……”
面对着李皋的‘恶人先告状’,万般无奈之下的老萨满终于还是给他想出了一个‘折衷之法’:
“这样吧李老哥,我帮你从别处请来两位身体不错的萨满先顶一顶,一个大神一个二神、也就够了……放心,咱俩这么多年的关系、咋也得让老哥先把眼前这难关熬过去啊!其他的你就甭管了,明天带上一切应用之物、领着族人去东城外的萨满祭坛吧……行了行了,你赶紧走吧,你看我这身子,要是再跟你多说几句、准把自己舌头都给咬下来!有什么话,咱们明年开春再说吧……”
李皋被连轰带撵地赶出了那间土坯房中,遭受到无礼待遇的李大长老、临走之前还回头啐了一口吐沫,心中暗暗骂道:还他妈明年再说?看你抖得那副德行吧!今年冬天你都未必扛的过去!
不过时至今日,李皋看见了祭坛上两位冠带齐整的萨满巫师之后,满心忐忑也骤然化为无形。他看着那几位后辈布置好了祭坛之后,便朝着身后一扬手:霎时间,所有的李家族人与前来观礼的农夫百姓,便泾渭分明地站成了整齐的两队,随着‘呼啦啦’的声音,所有人都整整齐齐地跪在了祭坛之下。
就只有两个身影、还直挺挺地站在当场:一位是冷眼旁观、看着这些幽北蛮子‘耍猴戏’的刀疤男;另外一位则是正在拿捏‘首席长老’做派的李皋。
当然了,在场他李皋身份最高,装腔拿调当然无所谓,但若说‘自持身份高贵、不肯跪拜萨满巫师’,他李皋却是绝对不敢生出这份心思的!
“老儿李皋,携李家族中全部老幼祭典祖灵;恳请萨满大人为我等降下福祉、保佑我李家今年风调雨顺、人畜兴旺……”
李皋一边朗声说着祭词、一边挺着腰板跪在地上、说完之后又五体投地的行了一个大礼。
按照往年的祭典流程看来,如今本家主人已经跪拜、那么萨满巫师就应该响动骨铃法器、开始转着圈地‘跳起舞’来;先占卜、后祈福,一整套流程大约要花上一到两个时辰左右。
可是,这两位带着面具、穿着祭袍的萨满巫师却仍然一动未动,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在祭台之上端然稳坐。
生出这等意外之事、李皋身后的几位长老骤然面面相觑、但在李皋没有发话之前,却谁都不敢率先发声;而那些前来观礼的耕夫百姓们,见到两位萨满大人不发一言、只当是李家人准备有误、或有什么失礼之处,触怒了萨满大人,于是在几位虔诚的老人带领之下、呼呼啦啦地都跪倒了一地、‘砰、砰’地不停磕着响头。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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