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身份层面上来说,那个悄无声息死去的王雨田,不过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中产阶级’而已。别看他供职的仁和当铺、也是兵部尚书陈启昌的私产;但这间小铺面的来源、与经营收入却都是极为清楚的白产!甚至可以说在陈大人的记忆当中,还有没这一码事,都是个未知之数。
而且沈归已经明明安排了旁人向奉京府衙报案,而在这之后,也确实曾有地保、捕快、和仵作三位官人出面处理此事。他们当众填好了尸单尸格、盘查了‘案发现场’,还向‘仁和当铺’四周的街坊邻居们,简单盘问了一番事发当夜的具体情况。当然,直到这一步为止,还都属于北燕衙门办案的常规流程,并不存在任何诡异之处。
但是,仅仅过去一天时间,沈归的人却没有在府衙书房之中,找到任何与‘仁和当铺凶杀案’有关的详细卷宗。至少在这一点上,就已经完全说不通了!因为如果卷宗无意丢失的话,那么身为燕京知府的罗源罗大人,应该立刻向刑部递交一份书面形式的‘挂失’公函;而后就该暂时停职避嫌,由都察院另行派下一位官员,先处理了罗大人那桩‘丢失案宗’之事。
不过如今看来,这王雨田的一桩人命案,仿佛就像是暖春化雪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要知道,北燕王朝刑律系统的复杂与完善程度,可绝不是草台班子的幽北三路能够比拟的!哪怕是身为四皇子的周长安,想要在这种复杂且完备的体系当中、彻底掩盖住一桩发生在燕京都城的人命案件,都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
那么,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同时还有着掩盖这桩命案的理由与立场呢?
沈归见周长安眉头紧皱,过了半刻钟的时间还没有开口,于是也只好出言询问道:
“百里兄,那么你对这个燕京知府罗源其人,可有什么了解吗?”
已经想到了‘死胡同’的周长安,如今被沈归出言打断了思路,便只好对他解释起了罗源其人的来路:
“其实愚兄对这个罗源罗浅溪,也算有些印象。根据吏部的典籍记载:罗源如今四十有二,乃是三晋路朔平城,山阴县人士。二十岁那一年乡试落地,次年娶妻魏氏。魏氏夫人原本是官卖的清倌人,乃前朝大燕贵族之遗脉。”
如果说别的,沈归可能还不大了解;但托兴平陛下颜青鸿的福,若是若起顶尖的烟花女子——清倌人的赎身‘行情价’,沈归还是能估算个八九不离十的。不过,既然罗大人有能力帮清倌人‘梳头’的话,那么又为何会沦落到大冬天典当皮袄的地步呢?
“哦?如果按照百里兄的说法,这位罗源罗大人,应该是个家资巨富的公子哥啊?”
周长安面带微笑地摇了摇头:
“恰好相反!如今这位罗源罗大人啊,可是燕京城里有名的穷鬼老爷!”
“哦?那倒是很有意思啊,沈某洗耳恭听。”
原来,这位罗大人的祖上虽然称不上是富甲一方的豪绅,但至少在朔平老家,也是有房有田的‘中产阶级’。罗源年满二十之后,便获荐参加北燕王朝的科举乡试。所以,他与一众同窗好友,便赶去了三晋行省的首府——晋阳城应试。
也正是在晋阳城中的一间清吟馆中,他遇见了前朝的贵族遗脉——水烛先生。是的,这就是一段才子佳人互生情愫的俗套故事而已;但二人之间的这段感情,所要面对的现实,却远远要比旖旎香艳的故事来的更加残酷。
早在罗源十九岁的那一年,罗父为他留下了一笔足够丰厚的家财之后,便重病不治,撒手人寰了;所以如今这位刚满弱冠之年的罗公子,便成了罗家的主人。当他参加完了乡试之后刚出考场,便立刻赶回了朔平城,典卖了家中所有的祖产田亩,而且连那头用于平日代步的大青骡,都没有留下!他把典来的所有钱财,都花在了为‘水烛先生’赎身脱籍之上!
可惜的是,那一年的乡试放榜,罗源最终名落孙山……
也许正是‘爱情的力量’作祟,三年之后‘再战科举’的罗源罗浅溪,竟然以乡试第一,会试第一的优异成绩,被天佑帝寄予厚望。不过,他在礼部发下的仕子服中,还穿了‘水烛先生’亲手缝补的‘百家衣’,参加了最终的紫金殿试。也正是因为他当殿脱衣,‘有辱金殿’的罪名,让这位罗源罗浅溪,错过了自北燕王朝第一个‘连中三元’的机会!
如此看来,仿佛这一对罗氏夫妇,与锦城的顾氏夫妇有点相像;但这位罗源罗大人,却是正经八百北燕两榜进士的底子,还险些连中三元,成为天下读书人之楷模!与顾大人那‘晃晃荡荡’的半瓶子水,绝不在一个层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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