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戏曲一道,李清虽说是个近水楼台的茶馆掌柜,就他却介怀于自己原本的尖细嗓音,所以一直都非常厌恶旦角的唱腔,也就不可能是位戏迷了。不过毕竟茶馆里的节目不能断,所以仅靠着耳濡目染,熏也熏成了半个内行。心里带着抗拒与反感,再加上他根本也没走过江湖,哪会知道柳家门里那些千奇百怪的规矩与说道啊!
如今经沈归这么一解释,他才明白了此人究竟是在何处露出的马脚。
“哦,原来如此!不过您说的一场恶战,又是什么意思?”
“清泉茶社的包座都是熟客,更是奉京城里最懂戏的听主。今日水牌子上挂的回目是《战长沙》,主角却被我一剑毙了,根本不会再有关老爷出场亮相了。你听这外面催场的急急风,已经反复响了三个来回,也就代表着主角儿已经误了三回场!可你再听听戏台下面,有一位骂街摔茶壶的没有?”
李清侧耳倾听、却并没发现茶馆外厢有任何异常之处;待他再回过头来,只看见沈归已经系紧了手脚,将一柄长剑握在左手,对一位位脸上勾化了油彩的柳门艺人说道:
“今日由沈某来抗大旗(挑大梁),咱给外面这帮打黄梨(冒充内行)的来上一出跟头戏(猴戏,大闹天宫)!”
凡属柳门中人,自幼便习学唱念做打四门基本功;虽说这个“打”字、指的并非是那种内外两道的武艺,但至少拉伸筋骨与锻炼体力这些事,定然是无一日荒废下来的。再加上所有的热闹戏中,通常都会有一些枪棒拳脚、插招换式的武打场面;所以想要成为一个出色的武生,哪怕只是做比成样,练久了之后,也远比普通人高明的多。
再加上清泉茶社的这一班柳门中人,并不是那些赶着马车拉着箱子、游走于大江南北的“随风柳”;凡能在一方水土扎根、吃上一口安乐茶饭的江湖人,自然都会私藏上几手保命的能耐。
独挑大梁的沈归,左手倒执春雨长剑,一马当先的踏出了老龙口(上场门)。他白衣素身、望着台下的一种生面孔,心中难免对李清生出嗔怪之意。
早在他离开幽北之前,为了避免重现陆向寅那种宦官干政的局面死灰复燃,便将奉京附近的江湖艺人,经过一系列的磋商整合,编织成了一张特殊的情报网络,并全盘托付给了傅忆与十四代为管理。
可从今日的情形来看,如此大批量的杀手死士已然潜入奉京城中,并且还大摇大摆地占据了清泉茶社;而李清作为明面上的大掌柜,暗中的谍报头目,竟然对此事一无所知!诚然,谛听深耕谍报工作多年、财力物力之雄厚、耳目眼线之广泛、经验手段之老辣,都不是他们这批刚刚搭起架子的江湖草莽,可以相提并论的对手;可如果连这点警觉性都没有的话,那他们刺探回来的军情与情报,还有一条是能放心采信的吗?
明明是自己的情报系统,却变成了别人用来瞒天过海的助力,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心中有气,面目也就自然带上了煞!沈归稳稳当当的迈出了四步,双脚呈丁字步、乍腰站在了戏台正中央。他伸出右手二指掐作剑诀、拿腔拿调地点指堂下诸位看官:
“今日改戏,大闹天宫!”
台下那位接待他的小伙计,此时面色一沉,将手中还冒着热气的铜水壶向台上一扔,随即又从一张桌台下抽出了钢刀,抬腿迅速蹦上了桌面,朝着那些形形色色的茶客朗声高呼:
“弟兄们!喝过了符水、燃过了神香,咱们就都是金刚不坏之躯、刀枪不入之体了!可别被这个妖星转世的邪魔吓软了腿了,是华禹天神的子民,就跟着我一起除魔卫道啊!”
直到此时,沈归才终于放下了心来。他原本以为是今日这些看客,都是那些“江湖正道”派来追杀自己之人所扮;毕竟如今自己的内息无法调动,而人家再次派来的一批侠客,也肯定要比望海楼中那一批高明许多。如果不是身在自己的地盘,他连后堂的门都不可能进。毕竟在刚刚进门的时候,他就听出琴师在调弦的时候,翻来覆去弹的都是四面楚歌的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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