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周长安亲自登上城楼,指挥作战事宜开始,便换上了寻常将官的铠甲、并收起了为他扬名立万的大旗;除了头盔的样式上略有差异之外,也并没有任何显眼之处。
而在昨日的一场血战之中,他的头盔早已不知落在了何方;而能够证明自己皇子身份的文书与印鉴,也都在军师郑益的身上;这杀马卖肉的吕县丞,又是如何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呢?
“回四殿下的话,昨日乃是下官亲自为您卸甲更衣;而殿下的贴身中衣,虽然浸满了血迹,但那金丝刺成的龙样暗纹,也仍然清晰可辨。下官虽只是区区一介县丞,但也知道此乃天家血脉的象征;再加上河东城的激烈战况,也早已传遍了北燕各地;下官虽然年迈昏聩,但毕竟占据近水楼台之便,对于河东城的战局,也知晓的更加详细一些。”
听到这里,周长安算是明白过来。原来自己的身份,竟是被从府中带来的中衣给出卖了!放下了警惕戒备之心,那熬人的酸疼虚弱感,便再次涌上了心头。而周长安刚才那副阴沉似水的脸庞,也迅速染上了一层蜡黄……
“吕县丞,我麾下的弟兄们情况如何?”
“这……时间太短,下官暂时还……还……”
“直说吧……”
一阵窒息般的沉默之后,吕县丞终于低沉的说道:
“算殿下在内,共有一千三百六十七名骑兵,抵达莲花县。怎奈此地仅有两名郎中行医,卧牛城的药材存量也不够;我等经过一夜的救治,还……还剩下八百三十二名肢体健全之人;至于躯体有残、但不至危及性命者,暂有一百二十八人……”
“余下的呢?”
“……”
吕县丞低头不语,又是一阵沉默。但周长安心中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这是何等幼稚,何等愚蠢的事!只因为自己的临时起意、展开了一场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夜袭计划,亲手将这八千精骑、引入敌军的重重包围。一场短暂而惨烈的交锋过后,最终仅有不到两千人,抵死护着自己杀出重围,侥幸逃生。
这三百里的路程,说远不远,可说近也不近。在撤军的过程中,又折损了数百名重伤员不说;来到莲花县落脚之后,又有四百余弟兄闭上了双眼。尽管从燕秦之战的规模、双方的参战人数来看,区区几千人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但对于周长安个人而言,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吞下这场意料之外的失败,都是一个无比沉重的打击。
在他挂帅统军之前,战场上的伤亡数字,只是情报与奏折上冰冷的墨迹罢了;可这些由于自己指挥愚蠢而阵亡的弟兄,却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他们死前回望的眼神,是那样的热切;他们疯狂挥舞兵刃,用胸膛与生命为自己开路的果决,也是那样的果决;那些熟悉的、陌生的面孔,不断在周长安的头脑之中盘旋,令他头疼欲裂,令他目眩神迷。
周长安几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紧紧攥在一起的喉咙、给生生堵了回去;他反复咳嗽、想要清开嗓子,仍然连一个音阶都发不出来。
吕县丞见他这副颓然自责的模样,并未开口劝解;反而站起身来附耳上前,悄悄的对他说出了一个计划……
只待夜深人静之后,一小股秦军的精锐甲士,悄悄绕过了灯火透明、彻夜巡防的卧牛小城,直扑城北莲花县而去。
得到了哨探回报的汪宜,并不敢武断的判定、周长安那一小支败军,是否真的会在莲花县落脚。很幸运的是,小概率事件并没有发生。今日一早,哨探再次传回消息:莲花县城,有大批新鲜的马肉急于脱手。
有了这个消息,也从侧面证明了四皇子周长安,如今正在莲花县休整。因为
马匹是极其金贵的大牲口,区区莲花小县,根本就不可能拥有如此数量的马匹。所以那些急于售卖的马肉,定然就是那些不堪医治的北燕战马。
周长安的皇子身份,注定了他背后的价值,远非寻常统帅可比。如果能够擒下他的话,无论死活,对于作战顽强的天佑军,不但是一次重大打击;更有可能将北燕军民心中燃起的火苗,也一并扑灭!
此计能成,便等于掌握了半个北燕;此计若败,也不过就是付出一小股精锐甲士的代价。风险与损失的比例如此悬殊,汪宜焉有不赌之理?
当这两百多名精锐甲士,悄悄靠近莲花县的时候,也彻底被眼前的场景给搞糊涂了。
整个莲花县南口,与卧牛城的北门之间,可谓热闹非凡,毫无战时的紧张感可言。在官道边的茶棚之中,正有一名身穿白纱袍、头戴金丝员外冠的富贵老者,与另一名中年人,坐在一张桌子前喝茶聊天;而那些衣着破烂、身材纤瘦的寻常百姓,每个人都搬运着力所能及的货物,在莲花县与卧牛城之间的官道上反反复复……
而这些人所搬运的货物,也十分简单,不外乎盔甲、兵器、马具、粮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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