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夏日气温的逐渐升高,河东城下的尸山血海,早已烂成了一片臭不可闻的血肉沼泽。莫说是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霍乱瘟毒;就连那些吃饱了血肉的硕鼠与恶狗,也已经开始打起活人的主意来了。
若不是汪宜施以雷霆手段,强迫北燕俘军从盐池当中取水,反复前去战场泼洒的话;恐怕几十万的秦军主力,也早已经化为野兽鸦群的美餐了。而且可以预见的是,如果秦军继续驻扎这里的话,最初不超过七日,那些没有染上霍乱的幸运儿,恐怕也逃不过鼠疫的魔爪。
直至昨日清晨,最先爆发霍乱的伤兵营,已经足足病死了八成;而余下的两成也难以独善其身,只是还在苟延残喘罢了;至于被迫负责出营泼洒盐水、与食人恶狗搏斗的战俘营,全军覆灭也只是时间问题;更有小部分的秦军老卒,也开始出现了呕吐腹泻的典型症状;一切的变化,都在按照康先生之前所预言的轨迹,有条不紊的上演。
无可奈何之下,暂时负责统领全军的汪宜,也只能在没有陈子陵帅令的前提下,宣布全军拔营起寨、直奔三百里外的卧牛城进行休整;至于以康先生为首的十二名随军医官,也在陈子陵离开大营之后,便消失了一个无影无踪……
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汪宜最终还是被迫选择了壮士扼腕、舍弃掉所有身染恶疾的秦军将士,以免霍乱病毒肆虐全军;可耽搁了短短几日光景,如今割舍的人数、已经增长了不知几何。
对于初次挂帅统兵的陈子陵,没有意识到霍乱恶疾的恐怖之处,也可以理解;而能够明白其中利害关系的汪宜,则是吃了当断不断、妇人之仁的大亏。新手犯下的错误值得谅解,可汪宜的优柔寡断,却是最典型的人祸!
将帅无能、累死三军这句话,与仁德或是暴虐,没有任何关系。
在秦军扎营之初、由于受地形所限,所以营盘被建成了一字长蛇状。所以在康先生发现了瘟疫蔓延的情况之后,便立刻向汪宜进言,并促使他改变了整个营盘的布局状况。
伤兵营与战俘营,被调整到了距离战场最近的前方大营;而征北军的精锐老兵,则被安排在了中军大营;至于最后赶到战场的十五万援军,底子是最干净的,所以就暂时安排在了辎重营附近。
由于他们距离河东战场最远,再加上前后营之间距离太长,水源并不共用;所以这十五万二路援军,受到瘟疫的波及也是最轻的。
河东城距离卧牛山,不到三百里路程;即便是最普通的骑兵,来回一趟、也不过就是几个时辰的事。可如今秦军拔营起寨,物资拖累甚重,所以并不能按照步兵或是骑兵的进军速度,来衡量具体时间。
为了防止主战歩卒染上瘟疫,无力继续上阵杀敌;所以汪宜被迫将十五万新军,与征北军余下的三万五千多名健康老卒进行混编,当即开赴卧牛城;而自己则与余下的所有辅兵民夫,理点过所有后勤辎重,再捋顺着官道,缓缓前往卧牛城。
这种进军方略,从兵家角度来看乃是上上大忌。虽然辅兵并非全无战斗能力,更有着人多势众的优势;但军中没有悍不畏死的精锐老卒带头冲锋,真遇见了敌袭的话,是狼群还是羊群,汪宜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然而瘟疫迅速蔓延的危害性,要远胜过于眼下无力出击的北燕军!
吃过一次优柔寡断的亏,汪宜便在不做其他想法。他带着征北军留下来的四万民夫与辅兵,连夜整理好了所有后勤辎重;直到今日凌晨,他们便推着车赶着马,悄悄离开了那些身染恶疾的老弟兄们……
心思甚重的汪宜,骑着一匹老马,在两名护卫的贴身追随之下,捋顺着前行的道队,反复进行巡查。其实,也怪不得他会如此小心,因为这一担担的粮食草料,一车车的军械部件、日常应用物资,那可是数十万大军的全部依仗。
眼下他仅仅率领四万多名民夫与辅兵,押运这匹巨额物资,其招摇程度,绝不亚于三岁的孩童、手里抱着一枚金光闪闪的大元宝,孤身前往三百里外的亲戚家!
任谁见了他们这批“软柿子”,也得活动活动心眼!
队伍一直向北行出了五十里左右,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沉重的马蹄声。似乎这等声势的群马奔腾,汪宜听完之后,眉头一皱一舒,心中立刻安定了下来!首先来说,这绝不会是附近的山贼土匪、因为他们根本就买不起这么多匹马!
而北燕军中的确有骑兵的编制不假,但那八千名天佑骑兵,刚刚在周长安的“亲密配合”之下,几乎被打了个全军覆没;所以如今能够出现在三晋大地的骑兵,定然日前负责彻底肃清粮道的黑骑军!
那八千黑骑军,乃是重甲骑兵,是当之无愧的兵中王者!就凭那个名不副实的张殿臣,再加上一群不知从哪笼络到的土匪山贼,那可能抵挡住黑骑军的铁蹄!
一路上都提心吊胆的汪宜,终于放下了心来。他想要迎接“凯旋归来”的黑骑军,便与两名护卫离开大队,策马向前奔驰而去。刚刚走出了五里路左右,翻过一道矮坡,眼前便浮现出了骑兵的身影。
汪宜的年纪有些大了,再加上早年日夜苦读,眼神本就不大济事。如今他自西向东而来,又策马站在了一道矮坡之上,恰好被夏日的骄阳与和煦的微风,扑花了眼睛;泪眼滂沱之下、他根本看不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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