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吐出胸中淤血的胡勒根、神智也逐渐恢复如初。他耳听得城外的纷乱吵杂之声、心知城门已经被自己成功撞开、编奋力从碎木瓦砾之中爬起身来……
透过圆拱形的城门洞口、他终于能将自己的视线、投入求而不得的青山城:一条宽敞笔直的石板路迎面而来,道路两侧的店铺与民宅、已然残破不堪。在道路的尽头、在月光的照耀之下、一名穿着烂皮甲、左手裹缠白纱的中年妇人,挺胸抬头地站在道路的正中央。
她的右手倒握着一柄厚背大刀、刀头垂在右脚边上、两只漆黑的瞳仁、在墨色中绽放出清冷的光芒……
此时此刻、蓄势待发的泰宁大将军丁朔、正与二十几名长枪兵弟兄、藏在距离胡勒根不远的一间货栈之中。他耳听得城门轰然倒塌、悄然凑到了窗边抬起头来、透过那残破不堪的窗纸,也正巧看见了黄玉梅那身不伦不类的打扮……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为何没人去通知嫂夫人一声?”
其实这句话说一出口、丁朔就有些后悔了。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即便有人去通知顾氏夫妇、青山城已破的消息、她又能如何呢?敌将郭兴麾下,不只有漫山遍野的华神教徒助战;更有八千名游骑兵、终日都在战场的外围游曳。
如今青山城一破、无论是丁朔本人也好、顾家夫妇也好、大萨满何文道也罢、甚至也包括了本地的民首尚老头、都一样难逃敌军战马的铁蹄、手中锋利的钢刀……
用力过猛的胡勒根,如今胸闷气短、气血翻涌,眼前也是一片飞花;但眼见血战数十日未克的青山城、如今终于脱下了那一层神秘的面纱;那种流淌在血脉之中的豪迈之气、瞬间涌上头顶!他反手一抹唇边的血迹、肩膀一晃、“唰”的一声马刀出鞘;略微活动了一下周身关节、刚打算踏入青山城中厮杀之际、脑中却突然想起了郭兴对自己的嘱托:
“胡勒根,我们没必要与那些狗急跳墙的幽北人、争较一时之短长。莫不如就给他们一夜的时间来恢复理智;等那些底层士卒与平民百姓不再冲动、回忆起了生命的宝贵,青山城岂不就唾手可得了吗?”
胡勒根心里也很清楚:此时与敌军摸黑打巷战、的确是得不偿失的蠢事。且不说己方士卒、还搞不清楚青山城内的道路环境;单说城中还有多少残存守军、百姓们是否愿意归降神石军、也同样是未知之数。
正如郭兴所言、待明日天光大亮、大军全部开进城中之后、再进行地毯式的搜索与屠杀、岂不事倍功半吗?
就在胡勒根脑中陷入天人交战之时,三名已然做完了祷告的华神教徒,挥舞着手中战刀,嘶吼着涌入了青山城中……
胡勒根本该开口呵阻、却也有心让这三个倒霉蛋去前方“淌雷”;就是这断断一个瞬间的失神、三人已然临近了黄玉梅身前……
“杀啊……”
华神教徒,本就是由一群山野农夫所组成的草台班子;他们既没有战士的荣誉感、也无所谓什么老弱病残、妇孺幼子之类的人伦禁忌;在他们的眼中,体态微胖的黄玉梅、只是一个灵魂被邪魔污染的傀儡;如果能亲手斩下对方的头颅、或是些许肢体皮肉、便能给自己以及家人增添功德;也能换取到今生的大屋良田、娇妻美妾……
然而别看他们三人如今神色癫狂、一往无前;但身体机能却早已来到了强弩之末;因为郭兴麾下的最后两万名华神教徒、也同样过的是饥一顿饱一顿的苦日子。他们的主食构成,基本就是草根树皮、少量的野物、与香炉灰而已。
隐藏在货栈之中的一名幽北长枪手、望着那三名神色癫狂的华神教徒、挥舞着战刀向黄玉梅冲去;立刻攥紧了手中枪杆、弓起了身子、并压低声音询问丁朔:
“丁将军、咱们冲吧?”
丁朔紧咬牙关、几乎将刀柄的缠手攥出了血来、却仍然还是摇了摇头、低声回道:
“不行,再等等。”
其实站在一军主帅的角度来将、丁朔的这个做法,虽然有些不近人情、却十分正确。别瞧这三名华神教徒的嗓门不小、势头也犹如疯狗一般癫狂;但西城门明明已然洞开了好一会、却只有这三个蠢货杀入城中、显然是一件极其反常的事。
扪心自问、丁朔心中认为,如果自己是神石军中一员的话,眼看围攻了数十日的敌军城门终于洞开、是绝对做不到如此冷静的地步。虽然他还揣摩不出敌军主将的真正意图,但至少他心里却清楚的知道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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