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齐雁这个简答粗暴到了极点的答案,一时之间,沈归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本着小心求证的原则,他反脚踢了一下正在专心驱车架辕的齐返,对方也只是“啧”了一声、回了一句“别闹”,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显然,齐返也同样认为,关北斗毕生追求的“新世界计划”,并没什么不妥之处……
沈归一屁股坐会了车辕之上,呆滞了许久,不解的开口问道:
“……那……你们跟谛听过不起……也只是因为我的原因吗?”
“不然呢?也不只是我们俩,包括两位嫂夫人,颜老二,何文道,伍老爷子,姜三爷……基本所有的人都认为,你和谛听的事,咱多少有点理亏……起初就是为了一个阿芙蓉膏,犯得上如此大动干戈、穷追猛打吗?”
“我…这…该怎么跟你们说呢……哎……”
沈归颓然的长叹一声,双臂环膝、肩依车厢,歪着脑袋、注视着略有些晦暗的天空……
他一直认为,那些始终愿意站在自己背后的长辈与朋友,都是因为他们也有着同样的理念、与洞悉世事的超然智慧,才会与自己不谋而合,共赴这一场华禹之变;可没想到经齐雁这么随口一说,却忽然将他单方面的想法全部打碎!
原来,根本没人能理解他的想法,也没人认为谛听的理念是有悖于这个世代的……而他们愿意以性命相帮、至死不渝;竟只是出于“朋友的信任,江湖的义气、还有长辈对于晚辈的骄纵与溺爱……
原来,那些死于非命的故人,从来都不是为了什么天下苍生、人间正义;只为区区一个沈归罢了……
沈归笑了,笑着笑着,眼泪也流出来了……原本正在赶车的齐返,余光一撇、立刻惊恐交加的勒住了缰绳,将两匹老马生生拽停;而躺在车厢顶部望天的齐雁,感到马车一晃,也立刻将两柄指尖刀倒扣在手中,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沈归看到他们二人的莫名紧张起来、立刻抬起袖子、胡乱抹去了泪水,大笑着拍了拍齐返说道:
“没事,挺好的,相信我就对了!咱们出发!”
齐返用探究的目光,盯着沈归好半天;见他脑子好像还真没出什么问题,这才挥舞马鞭,一抖缰绳,口中还小声念叨了一句:
“脑子让车厢门挤了吧?”
齐雁也翻了个身、躺回了车顶,懒洋洋的随声附喝道:
“你赁的这是辆夏车,挂的也是粗布帘子,根本没门……”
马车滚滚向东而去,在夏末的泥土上,碾出两道深刻的痕迹……
八个昼夜,转眼一瞬。
燕京城以南,有一个小地方名叫涿鹿郡,归蓟州路管辖。据说在数千年以前、炎黄二帝“会猎”于此,掀起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涿鹿之战。也正是这场大战,翻开了华禹文明的悠长画卷。
从那以后,此地便得名“涿鹿”,并被誉为华禹第一古战场,历史悠久,人杰地灵。
至于从更加现实的角度来看,涿鹿郡地势开阔平坦,土壤肥沃,取水便利;砂石木料等自然资源,也是丰富充沛,唾手可得,耕种畜牧极其便利、很适合人类再次繁衍生息。
当然,此地古来便有“幽燕沃土、蓟州膏腴”之美称。
燕赵之地、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蓟州道民风向来彪悍豪迈、留名青史的勇将也犹如禹河砂砾,数不胜数。有这等文化底蕴和与优良传统,此地百姓普遍尚武,无论是渔樵耕读还是贩夫走卒,或多或少也都练过几下“庄家把式”!
眼下华禹大战尚未终结,所以涿鹿郡的百姓,虽萌“天子脚下”之庇荫,但也没什么心思干活,终日闲暇无事。闷的时间久了,自然倍感无聊。逐渐的,乡亲们便约定俗成地聚集在茶寮酒肆,或是斗个牌、或是咬个虫、或是就着一小碟盐煎豆,二两混汤浊酒,寻一番“醉生梦死”的滋味……
至于那些没银子“沽酒博戏”的人呢,倒是也不乏消遣渡日的地界。
涿鹿郡的村口,有一间茶寮,名唤“三将军茶馆”。说是茶馆,但卖的确是大碗茶,一桶水放两芽茶叶,口感约等于白水。吃食也没什么好菜,无非就是时令的瓜果梨桃,窝头咸菜罢了。
在太平年月,这三将军茶馆,起到一个“招工处”的作用;那些卖力气给大户帮农的长短把式,穿州过府打零工的手艺匠人,过路此地的镖师商队等等等等……凡路过此处的外乡人,都习惯在此打尖歇脚,顺便等待主雇。
眼下战乱四起,商队和镖局的好客源锐减九成,生意一日不如一日;虽也有大批本地闲汉,补上了这个空缺,场面看起来同样热闹喜庆;但不同客户群体的消费能力,也无法同日而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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