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晴似懂非懂。
严修筠便继续道:“举个例子……你是我夫人,我可以说‘你是自己人’;倘若再加上一个天意,你们是我的爱人和孩子,我也能说‘你们是我的自己人’……但是如果我是一个单独的个体,我就是我自己,那么我就无法和任何其他人构成‘自己人’这样一个概念。”
江晚晴一愣,终于道:“你想说……吴哲茂只是一个浮现在表面的人,在他这一系列操作之下,还有一个人……或者准确的说,是一个群体,隐藏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无声无息地在支持他这一系列活动。”
“就是这个意思。”严修筠点点头,“这个‘自己人’也不可能是随便找了谁就算数的。因为他们所做的事情中,有很多不合理不合法的成分,所以一定要找个信得过的人——比如我要干坏事,就一定会找你……”
严修筠话音未落,孟采薇却在这个时候推门而入。
闻言,这位八卦届的资深人士瞬间抛出了一个名为“我们都懂”的表情明知故问:“人家好尴尬哦~~严教授,趁我们不在的时候,你想干什么坏事?”
江晚晴恨不得冲上去把孟采薇就地正法。
然而严修筠不动声色地抬头看了看尾随孟采薇进来的季绍钧,勾了勾唇角,和江晚晴心照不宣地笑了一笑。
而江晚晴顺着严修筠的目光看了看,一点就炸的冲动瞬间没了,反而露出了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这夫妻俩自成一体,眼风缠绵地让人起鸡皮疙瘩,反倒弄得孟采薇莫名其妙。
她在原地杵了两秒,后面的季绍钧嫌她碍事儿一手把她挡了进来。
他一手挽着脏了的西装,一边皱着眉,没好气地斜了孟采薇一眼:“还不走!不是天天抱怨我不让你休息?”
孟采薇难得没跟他计较,挑挑眉:“得,小的在这儿谢主隆恩了,季总!”
反正账已经结完了,由于孟采薇的插科打诨,这一行人终于散场。
江晚晴和孟采薇是开车来的,两人结伴去停车场找车了。
严天意的心愿是“天下无季”,眼看严修筠和季绍钧在路边站定,各自等着来接,脚下抹油火速溜了。
晚风吹过灯火照耀的平城,车水马龙之中自有喧嚣与升平。
街边高大的树木被风扫过,落叶簌簌声中,是一种独特的静谧。
严修筠和季绍钧并肩站在街边,两个男人一个清俊,一个英朗,在萧萧窗下一站,引得路人都要多回头看两眼。
两人无声沉默了几秒,才同时笑了。
季绍钧在外套口袋里摸了一会儿,摸出一盒烟,自己叼了一颗,又抖了一根出来,递给严修筠,却被严修筠婉拒了。
“不了,戒了。”严修筠说,“她不喜欢二手烟。”
季绍钧也不强求,无可无不可地耸了耸肩:“你所托的事,我终于摸到一点眉目,也算不负所托吧。”
“在平城?”
季绍钧挑了挑眉。
严修筠一点就透:“怪不得你要在晚晴面前说吴哲茂。”
季绍钧转过身来看着街边川流不息的车,打量着昏黄路灯下暖黄色的街景。
“算是给你那不知道该说聪明还是该说傻的媳妇打个预防针吧。”季绍钧说,“世界上毕竟没有那么多‘凑巧’,一次能叫偶然,如果次次都找上她,那就说明这是必然了——vincent,你不会也跟着以为,吴哲茂刚提出要投资‘华方’,你们学校这边就传出‘江晚晴能力超然是个好人手’的消息,是个巧合吧?”
“当然不是巧合。”严修筠说,“有人在故意引导风向,想把晚晴拉到这个局中来,但是晚晴没那么容易上当。”
季绍钧嗤笑一声:“你们高校这种地方,官大一级压死人,你家这位真能扛得住吗?”
严修筠倒是顺着季绍钧的质疑一点头:“扛得住。”
他倒是对江晚晴有信心。
季绍钧被他不轻不重地噎了一下儿,假装被烟呛得“咳”了一声,随后笑了:“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五年,连严天意这个只会哭的崽子都快五岁了……你也是,真学会修身养性了,难得。”
严修筠也笑。
“虽然chtherine 一直希望你继承她的衣钵,做个没有野心的学者,但是以前,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你真的就肯一头扎进实验室里,和一群永远精力旺盛的小屁孩儿们一起度过余生了。”
chtherine是严书音女士的英文名,季绍钧和严家关系亲近,在英国的时候也入乡随俗,即使是长辈也称呼名字。
严修筠脸上的笑容一如往昔,旁人看去,却总是觉得那一点笑意像是会被朦胧的夜色和喧嚣的尘世随时抹去一样清浅。
他就这么站了一两秒,突然道:“我们的一生,总会被寄予很多厚望,有些是我们自己希望去达到,从而获得满足的;而有一些,是我们自己原本不想去达到,却仍然希望那些寄予我们厚望的人依然能获得满足的。”
季绍钧看了他一眼。
“也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的离开会让人忍不住去思考,为什么当初我们在塑造自己的时候,没有把他们那些无伤大雅的期望,当做是一个选项——哪怕是一个备选的选项。”严修筠站在晚风里,被风吹起了衣摆也没有动作,仿佛一尊遗世独立的肖像,“我们总要在愿望之间做选择,什么都要是贪心,什么都不要是愚蠢,而我肯置身于那个中间地带,不是我迫于无奈的妥协,而是我终于明白了什么更重要。”
严修筠说完,季绍钧难得地沉默了一下,随后又笑了:“越来越像chtherine了,说服一个人之前总要有一大段道理……想说‘为了她你不后悔’就直说,我又不会笑你。”
“我不后悔。”严修筠说,“甘之如饴,至死不渝。”
季绍钧理所当然地笑了起来,十分不给面子:“家长里短的男人真可怕。”
严修筠却已经不看他了,不远处,车的灯光由远及近,开在前面的这辆还刻意闪了一闪,晃得季绍钧抬手去挡。
“孟采薇!”
严修筠却在这一束灯光里加深了笑意,并朝着那个方向挥了挥手,对一前一后两辆车,既是告别,也是迎接。
“回头重寻当年路的过程并不轻松,有些机会,该抓住的时候就要抓住——这是我作为朋友的忠告。”
季绍钧故意装听不懂,开门上车前,故意吊儿郎当地笑了一笑:“你说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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