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这般再想到别的,韩欣凉扭头又问韩春杏,“咱们什么时候搬出去?”韩春杏低头绣着花,闻言未曾抬头只是说,“搬出去做什么?”似乎对这个话题一点兴趣都没有。韩欣凉越发觉得无趣,过了一会儿,低声说了句,“怕也被人下毒啊。”韩春杏愣了一下,抬头奇怪的看韩欣凉一眼,却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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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语妍迟迟得了消息,当即赶回穆国公府。进了琼音院,便正撞上穆老夫人怒骂周氏的这个当口。她刚走在周氏的房间外面,便正巧听到穆老夫人在里头说,“既是这样,只怕府里供不起你,却不如叫你家里的人来,将你领回去便是了。”
一时间穆语妍心惊不已,赶忙进去屋里,便拉住穆老夫人,就道,“祖母何故动这样大的气又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娘纵有天大错,也该给一个解释的机会才是。若是这般,叫我和哥哥、弟弟又该怎么办?”她再扭头看周氏,反而见自个娘亲别开脸,似乎是不想看到自己。
倘若是过去,穆语妍这么说上两句话,穆老夫人多半便不会再执拗,可她自知这桩事情全然不同,千万不可以心软,倒叫人以为可以翻了天。因此,当穆语妍问也不问,便替周氏辩护时,穆老夫人便冷笑一声,更冷冷说道,“你娘要杀你爹,你好站在哪一边?她是有本事的人,能造得出来杀夫这样的罪孽。如今只是叫她家去,不已是极宽容?”
即使之前听说是这样的一回事,可穆语妍不怎么相信,仍旧存了一丝其实是个误会的念头。现下连祖母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相信也无法。过去知道自己母亲犯下许多错事,只盼望着她有朝一日醒悟悔改,也尚且有洗脱罪孽的可能。现如今依旧是这样……穆语妍心痛,痴痴看着自己娘亲,忆起往昔,不忍流泪。
穆老夫人沉默片刻,看到穆语妍默默掉泪,即使不觉得自己话重,亦体谅她乍知道这些,心中不大好受,因而想着留她们母女独处说一说话,便先行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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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语妍哭过半晌,周氏仍是扭开脸去,没有看她。她又默默坐了一会,终于还是先说了起来。
“娘这又是何苦呢?您和爹爹都好好的,我和哥哥弟弟也就安心知足了。再有什么委屈什么难受,便是不替我想,也好替哥哥想想,替弟弟想想。还是到如今,连这血肉亲情也不想顾念,撇下我们,就欢喜了?”她一时说,一时抽泣,呜呜咽咽,不休不停。
“无论如何,总也不该犯下这样的冲动。即使你趁意了,留下这样的烂摊子,又叫我们做儿女的该怎么办?哥哥正是需要有人帮衬的时候,如何少得了你们?您就甘心么?哥哥尚未娶妻,弟弟更不必提,您就忍心撇下他们都不管吗?”
周氏闭着眼撇开脸不去看穆语妍,可关不上耳朵便挡不住这些话钻进耳中,钻进她心里。但是这些话,她一句都不想听。今时今日,她还要这几个无用的儿女作何?!一死了之至少从此不再闹心!
穆语妍说罢这些,见周氏连动也不动,更不必提开口说话,心中难免有了几分气恼。她想着,原先怕自己娘亲不好受便避开不说过往,既是这样,不若连同往日那些事,一并对个清楚罢了。
觑一眼周氏仍旧是那般毫无反应的样子,穆语妍按捺不住再接着说道,“我是做女儿的,素来没有说亲娘的道理。只是一直不晓得,娘亲何以一错再错?过去对姐姐是如此,现今对爹爹也是如此。纵然有些不满意,也没有见别人家不是这样过日子的。不愿意忍让,却无那许多的本事,也无那许多的本钱,犯下不该犯的罪孽,苦果子不还是自己吃么?”
周氏原本反应并不大,即使不喜穆语妍那些话,可身子不利索且不觉得说得通,便躺着没有动。在听到穆语妍提起穆语蓉的时候,她已越发不满,更不必说穆语妍竟是指责于她。原先别开脸的人终于正视着自己的女儿,更是半支起身子,却是怒目而视。
“我倒是想问问你究竟是谁的女儿,却也敢同我这样说话了?!你那个好姐姐,你既然这么喜欢她,自找她去便是了,何必要管我死活?你认我这个娘,又好好听过我几句话,叫人那样害了,倒觉得她是对你好!你大可不必认我,我自也不想认你这个女儿!”
她一手忍不住点着穆语妍,长长的一通话说下来,嗓子便已是发哑,且忍不住剧烈咳嗽。纵容救下了这样一条命,到底身子一时损毁。大夫也说过了,不将养个一月两月,怕是不好下床也不好如常进食,现在与穆语妍动了气,更不必说期间难受。
穆语妍但见周氏全无半点悔意,且还与自己说这样的话,更加觉得失望。她原是好心好意相劝,从先前便已一直忍耐,到了这会,越觉得受不住了。做娘的若是个好的,她至于落到那样的地步么?
自己亲娘不在的那许多年,便是大姐姐对自己最为照顾,且从不曾苛待自己,何以就成了自己娘亲口中不安好心的人物?她不是眼盲心瞎看不清人分不清好坏,由不得别人说是怎么样,便认定是怎么样。
推开周氏指着自己的手之后,穆语妍蹙眉看着眼前难免面露凶狠的人,比之前更加语气平和,道,“倘若她真的是个不好的,可至少对我很好,我便无话可说。那么多年,我却只能够赖账您认为不好的人庇护,可见再如何不好,也比不管不顾自己孩子的要好上那么一些。且不提,如今这府里上下,或哪怕是我,都多少要仰仗着姐姐,往日不言不语的人何以突然对咱们变了态度,难道还不是因着这一点?你且说她万般不好,却靠着她,又是何必?”
周氏听言,不禁气绝,气急攻心,晕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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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珠今日又来了看穆语蓉,只并没有将玉郎一并带着。见穆语蓉莫名连连打了许多个喷嚏,当她是受了凉才这般,不免说道,“天气是越来越暖了,可也该注意着些,多穿些衣服,免得身体出了问题却不好受,且还要照顾阿早。”
穆语蓉虽觉得自己没有穿得少了,但顾明珠是关心自己,只点了点头应她的话,仍旧在意先前说的事情,便问上一句,“那么现下,究竟是个什么说法?”
先前,顾明珠托她打听姜家小姐的事情,后来一直没有下文,便以为好与不好或许都已是有个稳妥的说法。却等到了今天,事情并未结束,以致于顾明珠为着这一桩又来了寻她。
顾明珠说原先事情暂时压住了,留待着再看看,才好给个具体的说法。因是觉得门第问题或有些不妥,再则是上面夫人、老夫人都不是很满意,基本是无望了。当是时,霍卫恩自己也道是既是如此,自心中无念。他未做任何出格之事,且自己是这样的说法,顾明珠也当他是想得通透。
相安无事了这么许久之后,直到前一阵,霍卫恩因为姜碧歌将别的府上一位少爷揍了一顿,再传回卫国公府,难免又是生出事端。那位少爷不是惯常在军营里生活的霍卫恩的对手,直被他揍得下不来床,霍家三爷知道了,盘问之下,晓得他竟是为了一个女子做下这等子事,还说出非卿不娶的浑话,气得霍三爷狠狠抽了他一顿。奈何霍卫恩压根不吃这一套,咬着牙便是不肯改口。
“原本要是这样,他若是真的这般痴心,且姑娘家那边也是同意的,成了一桩好姻缘却也无妨。但我听说,那位姑娘是存了选秀的心思,自不会答应。他到这会子才知道,可见是被人玩得团团转,却又已然痴了。”顾明珠说着,自己也不免失笑。
穆语蓉听到顾明珠说到了这里,倒是又有些别的想法。她之前对周家就有些堤防的,不过周氏不在穆国公府的那几年,倒是不见有什么幺蛾子。这位姜家小姐在这个时候存了选秀心思,而她安插在府里头的人并不知道,那无疑是件隐秘的事情了。
皇帝陛下已是这样的年纪,后宫这样多年都没有再添人,往年选秀,亦不过是往几位皇子那儿挑一挑。那么,现在知道的这些,叫她朝着那个方向想过去,也不见得是她多心。福安公主的那些话,确实令她对这些事情敏感了许多。
姜家小姐是周老夫人的嫡亲外孙女儿,如果舍得下,怕是难免许下诸多好处。她要是想使力,无非是让周氏往穆老夫人那儿撺掇。连理由她都帮忙想好了,因是穆家无人,而她在宫中多少需要有人帮衬。既是这般,不若挑拣好的送进来,知根知底,却也好过不清不楚,这也是为了穆国公府好呢。
若不是与章珣心意相通且好好谈论过相关的事情,这样一桩接着一桩的来,且之后难保还有其他的类似情况出现,恐怕终究还是要疲于应对。即使不想在意,真的摆到面前了,既然在乎章珣,却也很难无动于衷。
穆语蓉心下想着,念及周氏这两日才做的事,又觉得恐怕霍卫恩这边仍有可能生出些变故来,毕竟周老夫人不会知道自己女儿竟犯下这样的事。却不知道,霍卫恩揍的那人是不是傅平瑞。不过这一位姜家小姐,既然能够将这许多个人玩弄股掌之间,应也是个厉害人物了。
“明珠,你先别急,且再等一等,看一看,到时候再细想,怕也不迟。”穆语蓉兀自想过一遭,对顾明珠如是说道。
顾明珠不知其中的这许多弯弯绕绕,也就不明白穆语蓉这番话,一时间难免疑惑。可是看穆语蓉别的话也没有,又是这般劝说,信赖她自就没有多问,依旧是点头应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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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顾明珠,阿早仍旧是在睡觉,穆语蓉在一旁看了看,养娘已从外边进来,似乎有话说,两个人再一起出去外面。养娘声音有些低,略拧了眉,说,“殿下差人递消息道五夫人病重,要小姐即刻梳妆,随殿下一起出宫探望五夫人。”
穆语蓉听过便颔首,既是病重,阿早自然不该带去免得过了病气,单单将她放在宫里也不安心,因而让养娘和听雨留下来照看着,收拾之后,只带了听风去。这边她刚刚收拾妥当了,那边章珣已经来接她,便一道去。
顾明珠来的时候,穆语蓉记着天气还是不错的,太阳也冒头了。这会儿再出来,才发现竟是变了天,太阳隐没在了乌云后。只是因天气过分的暖和,反倒透出闷热的感觉。
章炜的这一位夫人穆语蓉不是很熟悉,但知道她是皇后的亲外甥女且这样多年一直身体都不大好,是以到现在也不曾有一子半女。过去她亦曾随章珣去探望过两回,如今又说是病重,不知是否更加不好。
到得章炜府邸,章珣先行下了马车,再去扶穆语蓉,自有人上前来引路。到了五夫人的房间,章珣只隔着屏风问过几句,便被章炜请去别处,穆语蓉留下来陪她说说话。
对于这位五夫人的为人,穆语蓉接触得不多,并不想妄自定论。仅有的几次接触来看,脾性还是偏于温和的。她躺在纱帐里面,脸色不怎么的好,连唇色都略有些发白,时不时便忍不住咳上几声,仿似缠缠绵绵无法消停。
穆语蓉坐在一旁,不过是问一问吃些什么药、感觉如何之类的话。在这一刻,她又一次深深的感觉到,身为女人,处处都是艰难,而她不过是幸运一些。眼前的人嫁给章炜,不知道有过几日的快活。可惜她们的立场全然不同,哪怕觉得她可怜,也不过是如此。
五夫人偶尔答一答穆语蓉的话,偶尔是一旁伺候的丫鬟代替着回答,却觉得她连说话都有些困难了。后来,五夫人闭了眼,穆语蓉便不说话了,只在旁边坐着,直到以为她或许睡着了,想着是不是应该走了,别打扰了她休息的时候,她却蓦然睁了眼。
挥退丫鬟之后,五夫人单留了穆语蓉在这房间里面,俨然是有话要说的意思。屋子里药味弥散着,待得久,总觉得有些呼吸困难。穆语蓉安静的坐着,看着眼前已是十分虚弱的人,忆起自己曾经面对过一个药罐子。现在想起来,便觉得不是前世,像隔了好几辈子的事情了,那样的久远。
五夫人强撑着坐起来,穆语蓉连忙去扶她,见旁边就搁着个大引枕子便拿来在她背后垫上了。五夫人顺势靠下去又与她说一声谢谢,脸上涌现起点点笑意,只一时垂着眼,没有看向她。
穆语蓉重新坐回去,仔细打量面前的人,尖尖的下巴,削瘦的面庞,白如薄薄宣纸般略带着透明感觉的皮肤,少了几分血色。她抬眼时,便瞧得见她有着十分漂亮凤眼,湿漉漉的很是楚楚动人。
“多谢你来看我。”五夫人望着穆语蓉慢慢说道,她又伸手,握住穆语蓉的手,但有些无力。出于对病重的她的尊重,穆语蓉即刻便回握住了她的手,听到她再说,“我知道,他心里从来没有我,有的是别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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