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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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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羡去世的这个夜里,季明瑞的生日如约来到。而远在风华别墅的陈当好和梁津舸,于凌晨时分,摸到自己脸上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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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过那场春雨,陵山在一夜之间温暖起来。季明瑞的生日宴没有举办,全部人手都被他指派去安排吴羡的葬礼。出于给外人看也好,为了让自己安心也罢,季明瑞发誓要将吴羡的葬礼办的风风光光。

说来可笑,人活着的时候他什么都舍不得给她,等她不在了,他烧去金山银山又有什么用。到火化前一秒,季明瑞还恍惚觉得吴羡没有离开,他站在她办公室里,就想起她跟自己斗嘴的样子。

人死灯灭,最后只剩骨灰一捧。站在镜头前,人人都看得见季明瑞眼里的浓烈悲怆。那一天新闻版面都被他那张哭泣的脸占据,就连第二天陈当好去上课,还能听见同学们议论这件事。

其实不奇怪,季明瑞本就是陵山大学的名誉校长,每逢开学典礼和毕业季都能看到他的身影。对于陵山大学的学生来说,季明瑞大概是他们见过的最亲民的一位明星。他年过四十却还是风度翩翩,并没有中年男人发福和秃顶的任何迹象。这对于每一个还没踏进社会的小女孩来说,都像是小说里深情男主一般的存在。而这位男主偏生又中年丧妻,他们夫妻相互扶持二十多年,想来又是一段传奇。

这些标签一个个贴在季明瑞身上,让后排的几个女孩越聊越欢。陈当好把笔放下,转过头去看她们,感受到她的目光,几个女孩以为是生意太大打扰到她,将声音压低。

陈当好可以听见她们窃窃私语的依旧是季明瑞的名字。

心里有些许烦躁,这烦躁让她想出去走一走。距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左右,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园是个不错的去处。拎了包,陈当好往教室外面走,还没走出门,刚好看到熟悉身影朝她走过来。

这个人倒是好久不见。

站定了,陈当好与对面的人坦然对视。感受到她的目光,倪叶眯起眼睛笑,还是之前那样的标准笑容:“你好,陈小姐。”

陈当好没说话,点点头,等她说。倪叶总不会是来这里上课的,她只是疑惑来的为什么是她而不是梁津舸。

“季先生让我接您去参加季太太的葬礼。”倪叶说着侧了身子示意她出来:“车就停在门口,教授那边已经请完假了,陈小姐跟我来吧。”

“……梁子呢?”

“葬礼那边挺需要人的,我留在那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就来接您了。”倪叶的笑容还是妥帖,就好像她心里对陈当好没有一丁点介怀:“陈小姐可得抓紧时间。”

“季明瑞怎么可能让我去,我以什么身份去?”

“这个我也不清楚,是季先生通知的。”

季明瑞就算再怎么爱她,都不可能让她去参加吴羡的葬礼。陈当好的心思在脑袋里转了一圈,大概猜到倪叶的目的。她出现在葬礼上,并不会对季明瑞有什么实质性的不良影响,他随便几句就能帮她搪塞过去,妹妹,远方亲戚,吴羡那边的病人,等等。但是,陈当好一旦在葬礼上露了脸,那以后,她便不能在季明瑞身边以他新夫人的身份出现。

季明瑞不会允许自己背上对吴羡不忠诚的罪名。

倪叶这招其实没什么意思,太容易被看穿,也不讨季明瑞喜欢。不过倒是恰好顺了陈当好的胃口,点点头,她眼神单纯的看向她:“那走吧。”

那时候的陈当好还不知道,人心之恶,远超她所能想象。这世界上一石二鸟的事,又怎么是她能想到的。

第34章 局内人(一)

吴羡的葬礼,如季明瑞所说,办得风光无限。礼堂设置在陵山郊外的偏远乡下,吴羡老家。礼堂正中央放着她的照片,其实早在确诊之前吴羡就找人照了这么一张,为的就是将自己的容颜定格在还未被病魔摧垮的时候。

季明瑞是从她的助理那里得到照片的,直到照片被洗好挂出来,他才看见是什么样子。黑白照片上的女人有精致眉眼,五官很古典,像是民国时期的大家闺秀,再浓烈点又成了倾城花魁。他是喜欢这类型长相的,陈当好也是活脱脱的这个类型,时至今口口到底得承认,陈当好不知不觉中,其实已经做了吴羡的替身。

这感觉在吴羡的遗像前被放大,季明瑞胸中像是积攒了一声叹息,始终没能叹出来。葬礼在明天,现在宾客都没上门,他一个人站在偌大的屋子里,只有遗像作陪。门口有响动,季明瑞闻声抬头,遗像里的人像是走下来了,站在门口愣愣看他。

一样的眉眼一样的唇,甚至连周身散发的气质都类似。他有片刻恍惚,在反应过来门口站着的不是吴羡而是陈当好之后,这恍惚便转化为惊讶:“你怎么来了?”

“季老板忘了吗,是您通知我带陈小姐过来的。”倪叶站在陈当好身边,笑容不变,眼底没有一点心虚。季明瑞于是也愣了愣,自己思考一阵子,只觉得脑子里乱得很。吴羡去世对他的打击很大,昨天半天时间里都在饮酒,说过的没说过的话也都记不清楚了。他近来身体也有每况愈下的光景,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季明瑞不想细究:“那可能是我说的,葬礼正好也缺人,对外就说是吴羡的妹妹吧。”他说着顿了顿,眼神从陈当好脸上扫过去又离开,像是不舍得再看第二眼似的:“正好长得也挺像。”

陈当好没说话,倪叶还是笑的温婉得体,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到这一步,她们各自的目的都已经实现。虽然说是在这里帮忙,但这种事里,女人真正能插手的活并不多,陈当好换好衣服坐在礼堂里,灯光慢慢亮了,天就黑下来。季明瑞靠着椅背,她看见他鬓角处这几天冒出来的白头发。

季明瑞并不显老,四十多岁生活滋润的男人怎么会有显老的呢。可是那些白头发明晃晃的出现在那里,让陈当好心里没来由心酸。他大她很多,他已经四十多岁,再往后走会有五十岁六十岁,而她还很年轻,她不能将青春浪费在这样的人身上。

“当好,我想躺一会儿。”季明瑞手撑着下巴,眯眼睛看她,像是困了几天几夜,声音里都透着黏糊:“你把腿伸开,给我躺一会儿好不好?”

陈当好顺从的将腿并在一起,往他身边蹭了蹭,季明瑞离开椅子,慢慢往她的腿上倒下去。

“你长了很多白头发。”陈当好的手落在他发顶,手指轻轻从他头发中间穿过去,季明瑞舒服地闭着眼,似乎马上就能睡着:“老了。”

“鬓角这里最多。”陈当好声音放低,像是一盘被放进收音机的老旧磁带。

“那就帮我拔了。”季明瑞没睁眼,没睁眼的时候他就不用看到陈当好的脸,这样就不用提醒自己此时此刻还在吴羡的灵堂。荒唐的事他做的太多,如今已经不觉得心中不安,头皮有微微刺痛,季明瑞睁开眼,见到陈当好将一根白发递到他面前。

“太多了,拔不完。”

“有那么多吗?我看看。”

陈当好闻言去拿包里的小镜子,举好了递给他,季明瑞这才看到自己鬓角处不知何时竟然白了那么多根头发。他以为自己是不爱吴羡的,至少在现在这个年龄,她已经用她的偏执和无理取闹将他们之间仅存的爱消失殆尽。但看着那些白发,季明瑞忽然又觉得,自己这几天的确过得百般煎熬。

“当好,你见过吴羡没有?”

“见过啊,她总是上电视。”

“我是说你跟她面对面谈过话没有?”

“没有,只打过一次电话。”

季明瑞沉默下来,陈当好不知道他想说什么,抬起头,她看着礼堂中间的大幅遗像,属于女人的,毫无用处的恻隐之心就隐隐冒了头:“不过她真的很好看,每次在电视里看见她,我都会怀疑你为什么要放着她不要却来找我。”

“她太倔了。”季明瑞再度闭上眼,将眼眶里的温热藏匿好:“如果她能不那么倔,也许我们之间不会走到后来那个地步。”

抿了抿唇,陈当好不再说话,静静握住季明瑞的手。他感应到她的安慰,睁开眼,望向遗像里眼神灵动的美人:“当好,其实你们俩有时候很像。”

“这话你跟我讲过。”陈当好倒是不恼怒,没人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和一个已故之人去比较。她仰着头,像是在欣赏一幅画作:“你当初娶她的时候爱她吗?”

“……爱啊。”季明瑞心内苦涩,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也会脆弱到将心事说给自己的情妇听:“可是那时候她的野心比我大,我不知道她爱不爱我,所以我把自己的爱藏起来,免得被她发现,我那时候是个很骄傲的人。”

“后来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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