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妙推开这间叫名为旧世主的书店的玻璃门时刚好夕阳落幕,她背后是转瞬即逝的霞光,带进来除了夏日的暑气,还有街边充满烟火气的各类人声。
然后她轻轻放开了握着门把的手,一切就都被隔绝在外了。除了门口因受力而发声的风铃。
21世纪的现在,被机械电子声占据的“欢迎光临”早已替代了这种传统的提示工具。但江妙并没有因这种手工作品感到有趣。
毕竟这已经是她一周内第四次在近似的时间踏入这家普通的书店了,第一次被风铃吸引的兴奋火焰早已经被时间磨的一干二净。
她目不斜视,熟门熟路的走到此时空无一人的倒数第二排的书架,指尖在头顶那排的书脊上来回滑动,然后终于停在其中的某一本,顿了几秒才抽出来翻着。
江妙站在那儿,背挺的很直。她是有些紧张的。
她身上穿着条让人牙疼的棉布白裙,仿佛头顶着“乖乖仔”的标牌,这种打扮简直就是初高中时期任人宰割的小白花。但比起这个,江妙站在镜子前看这套打扮时,反而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散发更浓的其实是柔弱白莲味。更何况,她还长着一张白莲花的脸。
但江妙很满意。
这张脸,是她满意的武器。
不知道有多少人受这张脸的蛊惑,被这张干净单纯的脸所欺骗,从而忽视了她的真实性格,一个和长相相悖甚远的极端的内在。
江妙此时单手托书,三指撑着书背,小指和拇指压着掀开的书页,表情还有因书页内容而产生的困惑,看上去尤其认真。可左手虚点书架出卖了她的漫不经心,江妙有节奏的敲着,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
就是现在。
意外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
江妙无意识的向后轻退一步,撞上了一个宽宽的背,惊的江妙轻呼的一声,手里的书也在此时摔到了地上,在原本安静的书店荡起了一圈涟漪,引得本来在收银台打盹的店主都看了过来。
江妙顾不得转身回话,率先弯腰去捡趴在地上的书,眼角瞥见一双干净的白板鞋。
是他。
她心定了下来,先是抬头略带歉意的看着正对的店主,然后才睁着一双圆眼回头,藏起了内心的志得,无辜的朝着那个受自己影响的人小声地道歉。
这是江妙满意的武器上最得意的一部分,大家说她是狗狗眼,认真盯着人看常让人不自觉软下来,不好意思过于责怪她,也总令人不由自主想原谅。
这招她试过无数次,还没有败绩。
对方怀里抱着一摞书,稍微有些不稳,听到江妙的声音善意的回头冲她笑,“没关系。”
江妙笑了笑,主动伸手帮他扶稳书,用行动加深自己的歉意,认真盯着他的脸又说了句对不起。
随即像是为了确定什么,江妙眼睛故作随意的扫到他身上书店统一围裙上挂着的名牌——齐疆。
此刻江妙彻底的放松了。然后她迅速放开手后退一步,给正在整理书架的齐疆更大的空间,脸上的笑容也更真诚了一些。
齐疆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接着埋头工作了。
过了一小会,齐疆整理完手头的书才发现身后的女孩儿已经不在了。他摸了摸鼻子,不太在意的复而又开始核对书架上的书,这是他的暑期兼职,虽然机械重复但他不觉得无趣。
接着眼睛瞄到书架上有一本是错放的,伸手正打算抽出错误的那本,却被书架另一头的人更快抽走了。
齐疆有些愣住,接着对上了一双惊讶的眼。
江妙明白事情始末后无声的笑了,然后指了指手上的书,压低声音问:“是需要整理的吗?不好意思。”
齐疆尴尬地点了点头,看江妙想把书塞回去赶紧摆了摆手:“你先看,你先看。不碍事的。”
江妙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不再回话,低头翻书去了。
看到江妙没放在心上的样子,齐疆不知为什么舒了口气,转身从角落搬起另一摞书,走到最后排接着整理去了。
齐疆转身的瞬间,江妙就抬起了头,脸上的笑早已收了起来,本来是一副任人揉搓的无害长相,不知道为何此时看上去有些撕裂,露出面具后的厌恶。
直到齐疆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她缓缓才收回视线,合上了手里的书,攥着之前地上趴过、书架抢过的那两本结账去了。
老板扫完码帮江妙装书,书塞进牛皮纸袋之前,她才发现两本之中最上面那本的名字——《罪与罚》。
有趣。随手抽出的书竟然是这本。
罪与罚,名字倒是应景。
结完账后江妙没什么留恋的推开门往外走,门口的风铃又是一阵叮当。此时她仿佛也生出了一点趣味,终于给了它一个眼风,耳朵恰好灌进了街上的嘈杂。
从安静的环境突然闯进鼎沸的街区江妙并没有觉得不舒服,甚至她觉得自己好像从一个令人窒息的环境中脱离出来,整个人是说不上来的轻松。
江妙面无表情的沿着路走,但还是可以感觉她其实是带着高兴的。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夏风也不再是白日的热气,反而送来的是舒服的凉意。江妙脑子也在这股凉意里面越发清醒,她面不改色,只是指节发白,紧攥着纸袋的带子,小声说:
齐疆,我终于,抓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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