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瑶听后,不由去想徐志怀管谭碧叫干娘的情形,忍不住发笑。但想那媚视烟行的主儿是谭碧,这当干娘的豪言壮语,又无端多出几分合理。
谭碧媚眼如丝,指尖沿着下颌线,轻轻刮了下她的脸,而后转身到里屋拿钥匙,交给她。苏青瑶犹豫片刻,还是接下。
她问她,假如她去了,回家前,有什么要做的。
谭碧耸肩,坦然回复:“出门前找好借口,做完了记得洗澡洗衣服,最好带点东西回去,然后抓紧时间跟另一个上床。男人嘛,裤腰带松了,脑子也就迷糊了。”
二人聊到傍晚,苏青瑶起身告辞。谭碧怕她独自下楼会被前来寻欢的男人骚扰,特意套一件大衣,送到公寓大门前,亲眼看她坐上车,才同她挥手作别。
到家,暮色渐沉,黑黑红红的色彩涂抹开来。
苏青瑶紧紧攥着钥匙,上楼回卧房,翻出压在妆匣底部的餐巾。
墨水掉色,上头的小狗黯淡不少,爪子举着野花呜呜哭着。
她放下钥匙,食指抚过小狗挂在眼角的泪水,又触电似的收回。耳畔的声音连同日头一齐陷落,屋内由橙红转为绛紫,最后一切都化为漆黑,隐秘的细响沉甸甸地压在她渐渐急促的鼻息下。
她长叹,弯腰趴在梳妆台上,头枕着小臂。
颊边,钥匙闪着银白色的碎光。
出门前妆奁未合,苏青瑶呆呆地看满箱珠翠,浓绿的翡翠,洁白的珍珠,透明的钻石,灿灿的金镯与银镯……可惜,这些精巧的玩意儿不属于她,全是他买来借她的,他用这些东西打扮她,再用她来装点他的富硕。
若有一日,他厌烦了,抛弃了她,这一切都将转为浮云。就像她出嫁,根本没弄懂对方是什么人,吃了几顿饭,就披上白纱,送上床,紧跟着,两眼一黑,疼得说不出话,再醒来,没人能懂她,只纷纷道恭喜恭喜。恭喜什么呢?恭喜床单上的血吗?那不该流的。
苏青瑶想着,挤在沙丁鱼罐头里那般,渐渐喘不上气。
她想自己做一个决定。
不论多么罪恶。
于是到约定的那日,苏青瑶照常洗漱下楼,吃早餐,看了会儿报,交代吴妈今日要做的事,然后转回楼上,换一件新衣,对镜梳妆。
窗外开始落雨,春雨润如酥,一阵紧一阵松,漾开来,满城似被大雾笼罩。
苏青瑶和小阿七说,她要去见女校曾经的同学,太久没见,叙叙旧,可能借住一晚,不必为她准备晚饭。小阿七老实地点头,给她递伞,送她出门。
乌亮的别克轿车送她到离客寓几百米外的拐角,苏青瑶撑开伞,下车,给司机赏了点钱,叫他不必再等。
她独自穿过积水的弄堂,进到雕花铁门内,站在小客寓的房门前。
一路,雨丝沁进了她的身体,手脚都有些凉。
苏青瑶拿出闪动着微光的钥匙,插入锁孔,咯吱——极细小的声响。接着,她推门而入,一眼看见于锦铭坐在门后的地板,一条腿曲着,一条腿散漫地摆着,靠在墙壁,静静地吸烟。
苏青瑶吃一惊,下意识地后退几步。
于锦铭抛掉香烟,手撑地,跃起,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小臂,将她拽进屋,另一只手关上房门,颀长的身躯逼近,将她抵在门上。苏青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手按在男人的心口,扬起脸看他,唇瓣微张,喘息。
于锦铭抵在房门的手,慢慢握拳。他更进一步,手肘撑在门板,也深深低下头,与她四目相对。
谁都没动。
心如野草将焚。
“你是来见我的吗?”于锦铭开口,声音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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