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冬至下意识摇摇头。要有急事她也不会挑这个时候出来了。
“那这样,推荐我先试着给你写了送过去,不管是啥结果,到时候再说。你大老远地过来,又是头一次,我们带你在这省城好好玩个几天,也不算白来一趟,你说呢?”
程冬至想起了著名的三大金句——“都不容易”,“多大点事儿”,“来都来了”!
既然如此,就先不管其他的了,反正来都来了,不如痛痛快快地玩儿几天再说!
“嗯!那就谢谢薛爷爷啦!”她爽快地答应了,笑得十分开心。
程冬至如此大气不扭捏,薛教授夫妇也是欢喜非常,对视而笑。
他们的子女都在外省参加工作,一年到头难得见孙辈们一眼,日子过得虽然很雅味,但多少也有些冷清。难得有个这么伶俐可爱的女娃娃过来,又是老朋友看重的得意学生,他们说什么也不肯就这样放人家孩子回去了。
本来老两口中午打算对付着吃点糊汤,现在有了一个小客人,薛教授当场拍板:“走,去食堂打牙祭去!小丫头你来的可赶巧,一个月也就这两天有点儿像样的菜,是不是老王告诉你掐着点儿过来的?”
程冬至嘻嘻笑了,这么说的话,那她的运气是不错!
薛师娘从墙上挂着的一个布袋里取了钱和票出来,薛教授和个老小孩一样催着程冬至跟紧他,三人就这样乐呵呵地一起出了员工楼,朝大学的食堂走去。
一路上,程冬至好奇地四处打量,这学校真好看!
薛教授所在的,是省城的立人大学,前身是民国时期的一所私立名校,解放后与另外一所学校合并,成了现在的立大。校内的大部分建筑和景物都得到了妥善的保留,比如这一路过去的两排参天大树,不知道啥品种,看着就像个大伞盖儿,树干雪白笔直,树冠子绿茵茵的,气味还很好闻,让人格外神清气爽。
薛教授夫妇在学校里还是很有人气的,这一路走过去不少学生或者老师都在和他们打招呼,友善地问程冬至是哪来的小孩儿,薛教授统一回复是自己老家的晚辈。
食堂在一个操场的后面,看着很大,但是坐在里面的人不算特别多。
薛教授夫妇带着程冬至直接上了二楼的职工饭堂,他选了个桌子占位,掌管钱票大权的薛师娘则领着程冬至去了窗口挑菜,态度十分诚恳热情:“喜欢吃啥直接点,别舍不得!这里的职工票都是月底过期作废,你用不着替我们俩省,省了也浪费了。”
程冬至又不傻,她看得明明白白,墙上写着买饭菜不仅要这个啥职工票,还要钱和粮票,为了不浪费职工票而多花钱和粮票,这岂不是本末倒置吗?
于是她看了一圈墙上小黑板的今日菜单,点了最便宜的一个菜:“我要吃甜菜叶子汤!”
薛师娘瞪了程冬至一眼,索性让她回位置去了,自己点好了饭菜端回了桌上。
薛教授夫妇实在是很大方,点了一盘玉米饼子,一盘辣椒炖茄子,一盘酸辣土豆丝儿和一份鱼片汤。
“还好咱们这后头的池子能养鱼,又算作自分儿地,不然难得招待一回孩子,碗里都见不着荤腥了!”薛师娘感慨。
程冬至馋得不行,她自打过来就没怎么吃过鱼,还是这种熬得白白的鱼汤。薛师娘给她舀了满满一碗,她立即吹吹热气,端起碗来喝了一口。
还行!就是带着点土腥气,不过也不算很明显,能接受。难得吃到鱼,程冬至不挑。
老俩口乐呵呵地看着程冬至香喷喷大口喝汤的样子,就在这时,一个长得颇有特色风格的老头子晃悠悠地过来了。
“这小丫头是你家的亲戚?”
程冬至抬起头,险些没把口里的鱼汤给喷他脸上。
火云邪神?!
稀拉拉的几撮毛潇洒不羁地横在程光瓦亮的脑门儿上,白色的背心已经破得不像个样,到处是洞子,大马坝裤,宛如破船的一双凉拖,要不是程冬至知道这人不是电影里钻出来的,不然还真会和那个演员弄混。
“是啊,这是我们老家亲戚家的孩子……”薛教授和薛师娘都下意识站了起来,“火云邪神”挥挥手,他们俩又坐下了。
“小姑娘,这鱼汤好喝吗?”
“火云邪神”和蔼地问程冬至道。
程冬至点头,清脆地回答:“好喝,鱼汤还能有个不好喝的?”
“火云邪神”嘎嘎地笑了,仿佛十分开心的样子:“这算啥好喝玩意儿,一股子土味儿!鱼像是土捏的!”
程冬至眨巴眨巴眼:“我吃过土,不是这味儿!比土好吃多啦!”
“火云邪神”不笑了,把程冬至从头到尾看了一看,问薛教授夫妇:“孩子难得来一回,你们俩就带她吃食堂?”
薛教授有点局促:“这不快中午了,其他地方也来不及了嘛。我们俩打算好了,明儿带她去下馆子呢。”
“正好,最近我也想打打牙祭了,把我也给算上!明天中午,老地方三楼,别忘咯!”
说完这些,“火云邪神”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了。
程冬至小声地问薛教授:“这位爷爷是在敲竹杠吗?”
薛师娘噗地笑出了声:“放心,他不是那占便宜的人,肯定是他给结账。丫头,你运道咋就这么好?让杨主任请吃饭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儿!”
原来这老头子不姓火,而是姓杨,是学校里的革命思想教导处主任。
听着似乎只是一个很不起眼的普通职员,可在这个出身挂帅潮流逐渐兴起的年代,这种主任能拿事儿的范围很大,也很关键。只不过程冬至暂时不知道,还以为对方是个性格古怪喜欢凑热闹的老头子。
薛教授眼睛里有了光亮:“怎么就投了这个人的眼?他可是出了名的孤拐,见谁都不冷不热像欠了他几百块钱,小丫头运道好!”
程冬至有点懵懂,不过还是跟着笑了。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后,薛师娘就给程冬至洗脸梳头打扮。
她把自己孙女儿穿不下还没来得及送人的一套粉红衣服给程冬至换上了,又把她两个冲天羊角辫扎得杀气腾腾,仿佛要把谁给戳个洞,还拿了两个大大的塑料花夹子一左一右夹在她头上,不住地夸赞:“丫头长得真标致!”
程冬至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久久没说话。
她觉得自己的脸上还缺了两大坨红红的胭脂,以及额心的一个超大美人朱砂痣,这样就齐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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