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冬至赔笑,从怀里拿出一条崭新漂亮的女式手表递给售货员:“是这样的同志,我上个月路过丰林市的时候在你们这里买了一只手表,但是买回去的时候才发现家里的人又给我买了一条一模一样的,这条我不想要了,能退不?”
售货员本来想骂人,但是在看到她递过来的这只表后眼睛都亮了,骂人的话骤然全消,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放在手里端详着。
是外国表!看做工款式仿佛是瑞士那边来的,虽然不知道是几类表,但一看就是好东西,还镶着一粒淡色的水晶,真美啊!
售货员的心里一瞬间转过了极多想法,她看向程冬至,试探着问:“你想怎么退?你都用了一个月了,折旧得这么厉害,肯定不能按照原价给你,手表票也不可能退还给你的。”
程冬至面上笑着,心里却在骂这个售货员:睁眼说瞎话!怎么可能折旧的厉害,根本就是崭新的啊,她当时一买到就立即复制了。不给手表票还想比原价低,可把你给美的!
这年头手表妥妥算是奢侈品,一个普通的工厂三级工人大概要攒半年的钱才能买来一块手表。
钱也就算了,还能慢慢攒,最难弄到的是手表票,几乎人人都在抢。黑市上的手表往往比百货里的售价高很多,可照样有人争着购买,因为票实在是太难求了呀。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资源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比如像那天带着保姆的娇小姐林月珊,没事儿逛街买块漂亮手表就和普通孩子买个本子铅笔一样稀松平常,经常新买的一块手表带了没多久就腻歪了,随随便便就给了保姆或者其他工人。
虽然难以想象,可这种事情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存在的。淮河和阿则他们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他们的同学和朋友,以及一起长大的伙伴,都差不多。
尤其是类似阳光百货这种高级消费地点,卖的东西越高级,久而久之售货员们也越容易练就高傲的气质和见怪不怪的气度,无论是扣扣索索,还是一掷千金,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寻常的众生百态罢了。虽然这类人只占极少的比例,可他们天天接触的远远比普通人多,看到大买特买的事情多了去了,有什么好奇怪的呢?钱可以偷可以抢,那么老些票是能偷来抢来的吗?那不是他们该多嘴问的事情。
然而,程冬至并不是林月珊那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娇小姐。她的钱,她的手表票,都是她冒着风险攒了好长时间才攒齐的,不可能就这样让这个售货员白白占了大便宜。
于是,程冬至垮下了脸,劈手夺回了手表:“本来我也没打算要回手表票,你们再添点钱我也就吃亏退了,就当是折了一张票,居然还要减钱?当我傻子呢,这么新的表,都没带过一两回!不退了不退了,我还不如送给我亲戚!”
售货员有点不高兴,然而看在手表的份上还是没发作,微微笑着说:“啊呀,是我刚刚没看清,这个表是不算旧。你打算退多少钱?”
程冬至眼睛转了转:“原价是三百七十块,我吃个大亏,四百整!三十块钱换一张手表票,还再贴几张外汇券,你说这是不是我吃大亏?嗯?要不是手里实在缺钱,我咋地也不能这么吃亏啊。”她理直气壮,甚至还带了点儿悲愤。
售货员知道这是个大便宜,可这个价格也不是她一下子能拿出来的,犹豫纠结了许久,最终下定了决心。
“四百就四百,不过我这会儿身上没这么多钱,要不等会下班你随我走一趟?”
程冬至露出警觉的神色:“为啥不给我在这退?我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你该不会是要害我,抢我的表?”
售货员噗嗤一笑:“你说啥傻话呢?光天化日的,我可是百货商店的售货员!我给你说个实话,你这表不是在我们这里买的,你记错了。不过别处你估计也退不了,不如卖给我得了,其他人不一定买得起。”
她说的没大错。有句顺口溜叫做听诊器,方向盘,人事干部售货员,说的就是最吃香的四大职业,家里没点儿底气关系还真弄不到这样的工作。
程冬至半信半疑地点点头:“那好,你可别坑我啊!情况一不对我就会大喊大叫的。”
“放心,现在是文明的社会,不是过去那强盗土匪遍地走的时候啦!”
第123章
下班后, 售货员推着自行车,带着程冬至边走边聊差不多四十来分钟, 到了一栋居民楼前。
和其他乱打乱盖歪歪斜斜的棚屋区不一样,这楼是实实在在的砖瓦水泥房, 有些人家的院子或阳台上甚至还种了点顶贱顶好养活的花草,周围也是一大片类似的居民楼。程冬至眼睛微微一亮——果然是碰对了!这可相当于后世的高级住宅区呀!
从一开始, 她就打着接近这个市百货里售货员的主意。丰林市她并没有什么认识的人, 与其漫无目的地满街去碰运气,还不如这条路子可靠稳妥。
他们这种职业眼里见过东西,知道好赖, 能买得起她的货;最重要的是,还能以此为突破口能挖掘出一大堆潜在客户。售货员的亲戚好友,也有着极大的可能性光顾她的生意。打一个不太恰当的比方,这就好比拔出一个带苗儿的土豆, 后头连带出一大串儿咕噜的土豆!
售货员并不知道自己此时在程冬至眼里不是人而是一颗大土豆, 笑着说:“你跟我上去, 我家在三楼。放心!你看看也能明白,住这儿的都是正经人, 不是那绿林大盗!还没问贵姓呐?”
程冬至楞了一下,抑制住了说姓王的本能,把自己伪造证件上的姓给回答了上来:“我姓张, 你叫我小张就行了!”
售货员也愣了一下, 慌忙摇摇手:“那哪能啊, 我还是叫你张姐!”
程冬至有点尴尬。她现在的面貌是中年妇女, 对方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的确是该叫她一声张姐,虽然这个称呼让她别扭得不行。
“也行,那我怎么称呼你呢?”
“我姓梁,张姐就叫我小梁!”
两人说着话上了楼。小梁的家里果然条件不错,水泥地面,桌椅齐全,还是个带厅的两室房!程冬至一看到这情况,更加确定自己找对人了。
小梁的家人看到她领这么一个面生的妇女回来时有些莫名其妙和防备,等她解释清楚后,他们的态度立即从疑虑变成了欢迎,很积极地表示要看看手表。
真金不怕火炼,程冬至不怕验货只怕对方不识货,很爽快地把那块表拿出来了。
还是年纪大的人眼光毒辣,才凑近看了一眼,小梁的母亲立即失声叫了出来:“菲奥娜!”
“真的?”小梁的父亲十分意外。
“真真儿的,我绝对不会看走眼!”小梁的母亲爱不释手地看了好一会儿,动作十分小心。鉴赏够了后,她看向程冬至的眼神顿时变得极为热切:“你真的愿意四百块卖这个表?”
程冬至唉声叹气:“别再问了,再问我说不定要后悔了!这个价是在割我的心头肉哩,要不是最近家里事情多手头紧,哪有这么好的事儿让你们遇着?”
小梁的母亲迫不及待地想要拍板拿钱,小梁的父亲拦住了她,和和气气地问:“这位女同志,不是我怀疑你,主要是咱们和你是头一次见面,也不是那知根知底的关系,搞不清你这表是从哪里来的……”
程冬至早就料到对方会有这个疑问,沉下脸,很不高兴地说:“你的意思是,这表是我偷的抢的?”
“那倒不是,我没这个意思,这不……”小梁的父亲沉吟着,不知道该如何表态。
程冬至把脸拉得老长,掏出了自己的“介绍信”和“工作证”,不轻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为了增加自己身份的可信度,并争取到这一溜儿将来的客户,程冬至又拿出了一样压轴宝贝,啪的一声拍在了桌上的另一个地方,十分醒目。
之前叶淮海他们带她在省城到处玩儿,有少数几个地方不能用他们的证带她进去,于是他们就弄来一份供销部的干事证给她,后来也没要回去,而是让她收着,以后想一个人再去玩儿了就用这个。
程冬至仔细研究过这个证,又私下偷偷问过高爱国,高爱国说这个等同于工作印章,很重要,叫她小心收着别弄丢了。
此时拿出来的这个自然不是原件,程冬至肯定不会就这样把淮海他们给卖了。拿出来的这份复制品姓名地区和编号啥的都改了,检查过无数遍,没什么遗漏,绝对不会查到他们那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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