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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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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雨露

容慧话里几分真几分假,姚缨分辨不出,只觉心头微凉。

能在太子跟前当差的宫人,又岂是平庸之辈,且不说老滑头赵无庸了,便是面前这位带着几分笑意的中年女子,说话行事也是滴水不露。

姚缨非但没有打听到玲珑的行踪,反而被容慧好一通提点。

“太子虽然失了势,但身份还在那里,况且当时皇上也是气急,一时下的口谕,并未有正式拟诏废储,即便现下看似陷入了窘境,也不是任何人可以轻视,尤其在我们咸安宫,姑娘可得慎言,更要慎行。”

姚缨垂眸聆听,侧脸轮廓姣好柔美,然而举手投足都是小女儿的情态,感激地冲容慧眨眼一笑:“多谢姑姑提点,往后我就只能仰仗姑姑了。”

容慧心神一晃,小姑娘这身皮囊实在是出挑得打眼,她一个女人瞧着都忍不住生出几分怜惜。

“只要姑娘听得进去,行不出错,前程自然是会有的。”

“那就谢姑姑吉言了。”

真不真心不重要,表面看着真,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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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祐搬到咸安宫,带过来的宫人并不多,尤其寝殿这边,都是周祐的亲信在管着,统共也不过二十人,少得可怜,姚缨一个南夷藩王的庶女,前前后后服侍的宫人都比这要多。

也因此,姚缨愈发看不透太子了。

从殿内摆放的那些奇珍异宝来看,周祐无疑是骄奢并挑剔的精贵人,寻常的宝物,他怕是瞧不上眼。

可撇开那一屋子的宝贝,别的方面,这位太子好像又不是很在意。

譬如房前屋后栽种的草木,真就只有草木,而且几乎都是易于存活的松柏,入眼一片绿意,清新是清新,可看久了,未免显得寡淡。

姚缨提着鸟架子在后院溜了一圈,便失去了兴致。再明媚鲜活的人儿,在这里住久了,恐怕都会意兴阑珊,变得跟太子那样古里古怪,毫无朝气。

“回!回!”

福宝扑腾翅膀,两爪子抓紧鸟架,像是在对姚缨发号施令。

瞧,这位鸟主子也腻了,溜一圈就不乐意了。

这鸟架子实在沉手,姚缨求之不得,当即就要折返回屋。

不过没走几步,她就停了下来,赵无庸迎面而来,身后跟了两个宫人,而宫人身后又拖了一个人。

他们一走近,姚缨侧边让开,退到路边浅草地。

然而眼角余光瞥过去,姚缨身子一僵,倒吸了一口气。

那人被拖行在石子路上,软趴趴的好似没有了生气,脚下布鞋磨蹭着地面早已血肉模糊,身上衣衫更是破碎不堪,背后露出来的肌肤暗红可怖,没有一处完好,便是没有亲见,也可以想象这人曾经遭受了多少残忍的酷刑。

赵无庸打发着手下赶紧把人拖走,自己则理了理宽大的袖袍,若无其事走到姚缨跟前,两手朝她拱了拱便笑道:“姑娘住这里可还适应?若是嫌那榻子太硬了,我叫人多铺些垫褥,让姑娘舒服一点。”

姚缨身份尴尬,主不主仆不仆,在太子没有明确表示前,赵无庸不敢擅作主张给人安排,只能这样关怀一下,让姚缨记他个好,将来若真能得了太子的宠,不说感念他这点恩情,起码也寻不着他的错处来。

姚缨还未从那血人身上回神,恍惚望着赵无庸:“劳烦公公了。”

然而真正想说的话并不是这。

赵无庸看着小姑娘白得失了几分血色的小脸,揣测她的心思,有意安抚道:“姑娘莫怕,那人是奸人安插进来的钉子,狗胆包天竟敢暗害太子,这等恶徒死有余辜,不值得姑娘介怀。”

“确实不无辜。”姚缨声音渐弱,似乎仍是有些惊魂未定。

福宝应景般的尖嗓子喊:“该死,该死!”

姚缨听得心头更是一紧,想把鸟嘴缝上或者喂它辣椒水的心都有了。

“我们殿下赏罚分明,是雷霆,还是雨露,就看个人悟性了,只要老实本分,对殿下忠心不二,这宫里的日子不仅不难熬,还舒服得很。”

赵无庸这话意有所指,也带了点警告,姚缨不傻,听得出来,只是此刻失去了虚与委蛇的心情,反而有些直白地问道:“那公公看阿稚有没有这个悟性呢?”

赵无庸愣了一下,随即呵呵笑道:“这个奴家就说不好了,在于姑娘自己想不想,也要看殿下欢不欢喜了。”

姚缨心里冷笑。

她来咸安宫才多久,跟周祐也不过一晚上的照面,周祐若真是个性喜渔色的庸碌太子,姚瑾就不会伤透脑筋了。

“姑娘不是很想找到玲珑吗?在这宫里,想让哪个出现或者消失,不过殿下一句话的事。”

赵无庸愿意推姚缨一把,只因太子对她确有那么一点特殊,即便最终没有成,于他也无碍,反正这宫里每天都有消失的人,再多一个也不多。

啪的一声,周祐将折子往桌上一扔,乌眸沉沉,翻涌的暗潮,催云压城般叫人不敢直视。

几个谋臣纷纷低头弓背,恭恭敬敬,不敢吱声。

唐烃几宿没睡好,实在撑不住,打起了盹,反应也慢了半拍,察觉到室内过于安静,他才迷瞪迷瞪掀了眼皮,视线扫过周遭一圈,最终落在气势逼人的周祐身上。

“表哥你就是深思熟虑,想太多了,反倒迟迟下不了决断,要我看,干脆就直接绑个男人扔到妖后床上,治她个淫-乱宫闱的罪,看她还能如何蹦跶。”

其中一名谋臣当即否了:“不可,这天下人都知殿下和皇后不和,这般简单粗暴的做法,若是被皇后识破,并先下手为强,反咬殿下一口,朝堂上那些酸儒又要写上万言书弹劾殿下了。”

唐烃哼道:“那你们说怎么办?一个女人再厉害,还能染指这江山大业不成?”

“有何不能。”

周祐轻嗤,站起了身,墨发如瀑,广袖青衫,便如不染纤尘的隐士,唯有一双眼,化不开的浓郁中,迸射出的是凌厉锋芒。

“父皇那边着人盯紧了,好不了,也要拖一天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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