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信,一套九连环。
周祐扫了一眼,先接过信,撩过衣袍下摆,就这么不拘小节地坐在了地牢门口的台阶上。
主子一坐下来,许游就不好意思站了,可跟主子同坐又太冒犯,许游为难地直皱眉头,最终下了台阶,往旁边走了好几步,跟主子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蹲下了身,稍一偏头,眼角余光就能瞅到主子俊美的侧脸。
不说超然的地位,只凭这脸这人本身,哪怕穿的是粗布麻衣,手指不用勾一下,也能引得不少姑娘家趋之若鹜,哪需要这般煞费苦心地金屋藏娇。
更何况这娇还是死对头的妹妹,平白给自己揽上个麻烦,连出游都带着,许游不懂。
不过,主子爷心思太深,若是能猜透,估计离死期也不远了。
信上也不知道写了些什么,主子那隐隐上扬的唇角是在笑吗?如果是,那位娇娇真就不得了,要知道,能够影响太子殿下心绪,还能安然活着的,实在没几个了。
许游低头望着手里的九连环,也不知道哪个神人做的,圈圈绕绕还有机关,比他玩过的要复杂多了,短时间内他是解不出来的,就是不知道殿下水平如何。
若是殿下也解不出,再扔回给他,命他来解,还不如赏他几鞭子来得痛快。
周祐两手捏住信纸,就像看着朝中大臣递上的奏折,认真又专注。
信不算长,也就两页纸,字迹也说不上多好看,风骨更是谈不上,一笔一划整整齐齐,难得的是干净,从头到尾没改过一个错字,可见态度是值得肯定的。
而周祐看重的就是写信人的态度,态度好,说明她上心了。
看完了信,周祐心底那点不悦也随之消散,他把信纸工工整整的折叠起来,到边到角对齐,以批阅奏折的严谨态度折成漂亮的四方块,再塞回到信封里,然后又看了会封面上的字。
居士!散人!亏她想得出来。
将信封揣入了衣襟里,周祐站起身。许游反应迅速地跟着直了身,周祐扭头掠过他一眼,目光落在他手上。
许游赶紧把九连环递上,还有唐烃要他传的话。
这个二爷也是个怪人,活到现在全靠殿下庇护,却又不懂收敛,什么叫解不开就会被自己女人耻笑,脸面丢尽,别说殿下了,他都想抽二爷几下,叫他夹起尾巴学个乖。
周祐盯着九连环看了好一会才接过,没有立即动手去解,而是握在手里,突然发问:“你可爱吃甜食?”
许游愣住,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太子殿下一本正经:“民间有种点心,用糯米粉,麦粉和蜜桂花做成,若是爱吃甜的,可以多加些糖。”
许游愣了又愣,更懵了。
周祐看着他:“你是爱吃的吧?”
许游茫然得像个孩子,不敢忤逆主子,又不能欺君,憋红了脸,嗓子眼被痰堵了似的,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周祐自问自答:“你必然是爱的。”
举着火折子在前头带路的许游觉得自己疯了,居然在暮色四合之时,陪着主子爷下山,只为了吃那所谓的他爱吃的桂花糕。
另一处,高弼立在院墙前,仰头看着头顶一钩新月,探子踏着夜色来报,在高弼耳边低语了几句。
高弼听后面色沉沉,挥了挥手就让那人退下,继续打探。
这一夜,姚缨有点失眠,翻来覆去好几回,就是睡不着,脑子里乱七八糟,一会儿五哥,一会儿长姐,还有那时而扰乱她心神的太子爷。
忽然间,头顶传来响动,姚缨凝神细听,是屋顶砖瓦被踩动的声音,有什么东西在上面。
姚缨一下坐了起来,绷紧了心神,听得更加专注,一声细细的猫叫从头顶传来,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都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但好像又不只是猫叫。
姚缨扯开床帐子,翻卷着用一边的鎏金钩子挂住,自己起身取过床架边的素绫袄子披上,穿上棉鞋走到了桌前,倒了杯茶水慢慢的饮。
咻的又是一声,从窗边传来,姚缨腾地站起,愣了一会儿,便举着纱灯缓缓走向窗那边,上下照了照,就见靠窗的角落处躺着一根木簪子。
姚缨吸了一口气,弯腰捡起了簪子。
跟之前被她销毁的那只一模一样,从中间掰开,姚缨取出字条,又是简单的一行字。
“不要上山,拖延时间,多留几日。”
姚缨看完就把字条揉碎扔进了暖炉里,这会子彻底失眠,再也睡不着了。
“殿下,这边,当心路!”
是赵无庸的声音,他口中的殿下还能有谁。
周祐下山了?
姚缨心跳得更快了,一瞬间有些无措,又很快回过神,把两半簪子重新合上,藏在妆囡盒里,自己则坐到了梳妆台前,拿着梳篦对镜拢着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
玲珑和谯氏在外头问安,姚缨隐隐听到她们的声音,又是意外又是惶恐。
紧接着,门开了,一身玄色的男人踏步走了进来,也带进来不少寒意。
姚缨转过身,柳如眉,云似发,脂粉未施,却面若桃花,比上等的胭脂还要醉人。
一声殿下,更是绵绵长长,仿佛蕴含了无限的情意。
周祐不疾不缓地走向姚缨,停在了她身侧,将已经在半路上解开的九连环搁到了台子上,一手扶着她细软的腰身,垂下了眼帘,一眼不错地看着她。
姚缨避开男人幽深的目光,拿过了九连环,惊喜道:“还是殿下厉害,竟然解开了。”
“高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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