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妇俩听到谯氏这样一说,面色更白了几分。
陈良到底是个男人,近些年在外也颇为顺风顺水,这会儿心气上来,转瞬沉了脸:“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便是官府中人,也要讲道理,若我们犯了什么事,必须被看管,请你们拿出证据,便是官府通缉令,也让我们看到,否则你们这就是罔顾王法,仗势欺人。”
他们被关在这里数日,若是那人所为,不可能还让他们夫妇住在一处,对他陈良更是芥蒂满满,不说用刑也断不会让他好过,所以陈良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除了那位,还会有哪个权贵对他娘子这般找寻。
陈素云到底心细,也更敏感,但见谯氏说话之余一直盯着她瞧,面露深思,不由试探着问道:“不管是先前的那位公子,还是您这位姐姐,我之前从未见过,也不懂你们为何找我,兴许是认错人了,毕竟我离开上京,已有十八年了。”
十八年?
谯氏心思一动,忙问:“离开上京后,夫人去过哪里?请如实道来,否则待我们查明,二人可能还要在这里多留一阵。”
唐素云回眸,看向陈良,两人目光对上,无声交流。
少顷,唐素云转过头,神色平平地望着谯氏:“我父原为官身,因得罪了奸佞蒙冤而亡,我被充入教司坊为姬,后得到相公相助,得以逃离那里,此后便随相公去了他的老家,未曾离开过,这次北上,也只为寻访名医治疗旧疾,再无别的打算。”
谯氏听后心头更震,便是过往经历,都跟姜氏出奇的相似。
谯氏压了压情绪,再问:“唐是你本姓?还是为了避难而改。”
姜氏原来也有改过姓,来到岭南王府后,有了王爷庇佑才恢复的姜姓。
唐素云明显迟疑了,似乎不愿提起,反倒陈良握住了她的手,代她答:“我岳家姓姜。”
“哪个?”谯氏问得更急。
陈良疑虑重重,仍如是道:“姜太公的姜。”
谯氏身子往后颤了颤,勉力支持着自己没有倒下去,眼里流动着复杂的情绪,一时竟不知如何继续下去。
如此多的相似之处,要说不是姜氏,才奇怪了,可偏偏眼前这位神似姜氏的女子,看到她从始至终也没露出过一丝神色上的不对,尤其在她连番发问后,面上更多的是疑惑和忧虑,却没有半点身份被拆穿的心虚样子。
谯氏稳住了心神,避开唐素云,看向陈良:“你与她何时成的亲?”
这回唐素云代夫婿答:“早在上京之时,我们就已缔结了盟约,到如今,已有将近二十年了。”
谯氏扭头又看唐素云:“我且问你一句,你可有去过岭南?”
唐素云斩钉截铁,神色坦然:“未曾,人生地不熟,此后也不会去。”
高和候在前院,见到谯氏步履阑珊地走过来,面上神色比谯氏还急:“如何?事情办得怎样?可否回宫了?”
这都已经腊月二十三了,再不回去,等到过两日皇上封笔封印,各部门停摆,几道宫门也会落锁,再想进宫,就得多费不少事。
谯氏见到人后不见松快,反而愈发心事重重,思忖了好一会,她才缓缓道:“不若我就在这里过年,反正有人陪着也不会寂寞,待我写上一封信,你即刻回宫呈给太子妃,她见到了信,不会怪责你的。”
高和归心似箭,闻言喜道:“那妈妈快些写,快的话,能赶到天黑之前入宫。”
年前各宫主子都会大行封赏,办得好的宫人红包拿到手软,高和跟着太子,又兼帮太子妃办差,一人连拿两份,想到这,心里就美滋滋的。
然而等到高和火急火燎赶回宫,将信呈交到太子妃手上,太子妃却一粒碎银子都没打发给他,而是笑着让他去找赵无庸记功。
高和呆呆愣愣从殿里出门,平日几个巴着他的小太监赶紧围拢了他,你一言我一语地把太子妃颁布的奖惩新规倒豆子似的跟他吐了个彻底。
“别宫有没有落实咱也不好打听,反正咱东宫是这样,不是每回都赏,而是记到个人功过册上,赏和罚并行,减减加加的,到了年末,排位高的多赏,越靠后的,那就自求多福了,不罚已经是不错了。”
几人唏嘘不已,暗道太子妃不得了,这是逼着他们好好干活,少动歪脑筋,毕竟谁也不想排到后面几位,丢人不说,拿得少了,都没法痛快过年。
高和一向是赵无庸最得意的徒弟,把人叫到跟前拍了拍:“眼光放长远点,跟着我,你也捞了不少,人不能太贪,稳当点,才能走得更远。”
“师父提点的是,徒儿受教了。”高和哪敢抱怨,最多也就是惆怅一下,该干嘛,还得干嘛。
当夜,姚缨拆了信,等太子写完分赏给群臣的对联,回到了寝殿便递给他看。
谯氏是个心细的人,写的内容也很细,把知道的所有都一五一十写在了信上,与周祐得到的线报差不离,他几下扫过就叠了起来,交还给姚缨。
月光皎皎,透过绞纱的窗纸洒进来,落到太子身上,半边身子沐浴在银辉之下,仿若一尊入了定的玉佛,姚缨瞧着不免心神一晃,不知不觉就靠了过去。
男色惑起人来,诚不输女色。
“殿下觉得那人是不是?谯氏这样一说,我又觉得不太像,不过话本里也有女子遭受重创失去记忆,忘掉前尘旧事,认识了新的人,有了新的生活。”
说句心里话,姚缨宁愿姜氏早已喝下了孟婆汤,转世到了一户好人家,做个无忧无虑的婴孩,也不想姜氏有可能遇到这些污糟事。
“你信?”周祐回眸看姚缨,眉头微挑,这一眼,又欲又仙,矛盾极了。
姚缨心口有小鹿不停地撞,奇了怪,莫非感情真是睡出来的,滚褥子久了,她对这男人愈发没有抵抗力了。
他的手一动,她也跟着动,眼波盈盈地望他:“殿下不信,还陪着我一起看。”
“孤是怕你入了魔障,虚实不分了。”周祐总有他的道理,姚缨纵使不以为然,也找不到话反驳。
这话揭过不提,姚缨脑子一转,说到两日后的宫宴:“原本该由皇后主持,往年也是设在她的宫中,不如今年还是按往年那样,皇后反正是坐上位,换个软和的榻子也不妨事,不然她是后宫之主,把她撇了出去,又不合适。”
对姚瑾不满是一回事,样子也是要做的,她想让姚瑾看看,并非只有玩弄权术,以利相诱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有时候立身正派,以自己为表率,更能防微杜渐。
周祐也有宫宴,在太和殿正厅宴请群臣,也是年前最后一次面见臣工,再开朝堂,便是年十五以后了。
“容姑姑素有经验,若遇到问题,可交由她处理,无需事事亲力亲为。”
后宫宫宴不仅各宫妃子都要出席,还有正五品以上的命妇,姚缨头一回面对如此多的女人,几乎个个都年长于她,周祐还真担心她小小年纪扛不住。
所谓应酬,不光是累身,更累的还是心。
太子淡淡几句,语气未有多余的起伏,但姚缨就是能听出他话里的关切,心头也是暖意融融,更亲近地往他怀里靠,微张着红菱小嘴,秀气打了个哈欠。
“殿下可别小看我了,这宫里的事总不能只我一人忙,按规矩选两个协理的妃子,交给她们去弄,为了面子和名声,也得尽心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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