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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双环聚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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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已经重新点上了安神香,白秉臣净了脸,看着盆里自己的倒影,嘲弄地对着他笑了一下。他好似不认识自己一般,伸出手,仔细地端详着。

这是双没有练过兵器的手,手上只有握笔留下的薄薄的茧子,却戴着一只拉弓时才会用到的扳指。

这样矛盾又割裂的特质在他的身上显现出来竟也没有半分不和谐,也是这双拿惯了笔的手送了周越上路。

“密室里我已经让宁宽去处理了,他刚从隐卫所里调上来,年纪小,性子也不稳,有时候会反应不过来。我们审讯周越的时候急了一些,没有仔细搜身,让他近了家主的身,是属下的过错,待会儿属下自去领罚。”江衍揽了过错,替宁宽领了罚,瞥见家主正盯着那盆血水,默默地把它端走。

这些年来,在外人眼中,白秉臣从来没有变过,他依旧是那个处变不惊的白家家主,手掌重权的黎国右相。

可是白秉臣自己知道,自己开始不愿意看见镜子中的自己,开始有一点儿亮光就难以入眠,在别人察觉不到的地方,他连改变都是潜移默化的。

他并不去在乎自己这些细微的改变,也不会要求别人顺应着他的改变去做些什么。可是一向心细的江衍却都看在眼里。也不知道是从哪日开始,白秉臣的起居之处没有了镜子,卧房也变得密不透光,他知道这是江衍私下里做的。

“下不为例。”白秉臣听着他又把过失揽到自己的身上,咽下了想把宁宽调走的话,想了想还是又添了一句:“你知道的,在我身边要比在隐卫所危险的多,他要是没这个本事,就不要把他留着害人害己。”

偷偷觑了一眼白秉臣的脸色,江衍暗自思量着要不要现在回报旌州传来的家书,他斟酌着开口:“其实家主不用做得那样狠,留下周越的一条命就当是孝敬夫人也是好的。”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白秉臣皱了眉头,一只手抵住额头,大拇指在太阳穴上轻按,减缓一些头疼。这几日出的事情太多了,他几乎没怎么合过眼,话里都带着疲倦:“是母亲又传信来了是吗?”

“信中关怀了周越在平都的近况,随书送了些时兴的衣物。”江衍考量着,挑着重点说了些。

“还有别的什么吗?”白秉臣停顿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江衍却不敢应答。

那家书上并未有提到白秉臣的只言片语。

十几年来,吴初芙传信来平都,言辞切切,都是对周越的关怀,没有只字片语提到白秉臣这个儿子,好似把他送到平都之后就断了母子情分一样。

“既然这么舍不得这个小儿子,为什么还要他跟着我来平都呢?是觉得我有一个在平都做官的爹,可以混一个好的前程吗?”白秉臣自嘲地笑了,“那我算什么呢?只是白家和吴家联姻的一个结果吗?原来不管是旌州还是平都,都没有我的一席之地。”

要是非要计算白秉臣得到的那点少的可怜的亲情,那是他还在旌州的时候。

从他记事起,自己就随着母亲改嫁到了旌州的一家周姓商户家。那时吴初芙待他是极温柔的,顾虑到他的心情,就连改嫁都小心翼翼地征求过他的意见。

可是后来,母亲有了周越,一切就都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她把自己全部的爱都倾注在那个孩子的身上,而对白秉臣很少关注。

寄人篱下的自卑养成了他敏感的自尊心,他恨着这个抢走自己母爱的弟弟,但是又渴望着能通过他来修复和母亲的感情。他就这样在矛盾的拉扯中长到十四岁,直到吴初芙收到白家的信。

白秉臣从未见过的父亲要认他回去,让他继承白家的家业。

他无声的抵抗在吴初芙冷漠的眼神中崩塌,他一直倔强着,以为自己只要这样被卑微而讨好地做着周家的一个透明人,为弟弟的未来铺路,那他也可以在周家觅得方寸之地,蜷缩着过完这一辈子。

可不过是一封书信,他的母亲就不要他了。

原来自己只是一个多余的人,在周家是碍眼的,在白家也不过是一个继承家业的人选。

白建忠和吴初芙和离后并无其他儿子,只有一个早前侧室生的女儿。

这个时候,白建忠才想起自己在旌州还有一个儿子,写了书信向吴初芙讨要,好像他是个可以随意拿走的摆件,想起来就可以拿去增添增添门楣。

原本他还安慰着自己,母亲是怕自己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才将他送到亲生父亲的身边。

可当她殷切地让自己把周越也带入平都去谋一个好的前程时,他才惊觉,那个在自己小时候手执书卷给自己念《诗经》的母亲已经消磨在商户家的算计中,她已经习惯去计算每个事件的利弊得失。

如今自己亲手杀了周越,那点微薄的母子之情也被他亲手断送了。

“旌州那边是先瞒着还是......”江衍对白秉臣的旧事隐约知道一些,他知道此时开口询问这件事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可是平都中形势复杂,左相的人一直盯着白府。

他们这次追捕得急切,动静闹得大了些,差点就让张九岱的人先一步抓到周越。

饶是如此,白秉臣还是被陛下禁足在府一旬思过,如今才解了禁足不久,要是被张相的人探听出些什么,去旌州告诉吴初芙周越的死因,闹回平都来,情势就更加不好。

思量再三,虽说让白秉臣亲口告诉吴初芙,自己杀了同母异父的弟弟这件事会伤了母子情分,可却是眼下最好的打算。

数年练就的淡漠性子倒也没有让白秉臣犹豫多久,他收敛了情绪,回道:“把他的尸首送回旌州吧,对外说是他路遇匪寇,遭遇不测。对母亲私下里,告诉她实情吧。”

反正一切隐晦地,想要埋藏的,都会浮上水面。白秉臣狠狠地捏住自己毫无知觉的腿,自己已经是个废人,痛不痛的又有什么要紧。

“家主让我找的东西拿回来了,是按照您的吩咐,隔了好几年,转了许多手,才装作路过的客商买下。”

“叮——”一声清脆的响动。

是江衍把一只白银细环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白秉臣垂眸看向那只银环,默默地从暗格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躺着另外一只一模一样的银环。

这对银环是梅韶的贴身之物,当年他们同去科考,梅韶赠了一只给他。梅韶入狱后,得罪过的一些世家子弟时不时地来找他麻烦,渐渐地,连他手上的另一只银环也不知所踪。

白秉臣花了大力气才打听到这只银环的下落,又辗转几次,历经数年,倒了好几手才敢拿回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执念于一件旧物,只记得自己戴着银环的时日是那样的安心。

白秉臣伸手覆住一对银环,只觉得触手冰凉,又慢慢地被他的手焐热。

时隔数年,兜兜转转,故人再见,双环也俱在手中,这让他刚才浮躁的心性平静下来,就连这些年来看不到头的争权夺利的道路也变得有些温度起来。

他想起那个少年叼着草,躺在院里那棵梨花树上,对着他笑得明朗。

那个人说:“你怕什么?千佛寺的老和尚给我算过命,说我这一辈子大富大贵,是最有福气的人。如今,我把这佛光分你一半。今年科考,你定能高中。”

梅韶从树上一跃而下,从右手腕上抹下一只银环戴在他的手腕上。

他听见记忆中的自己对着那个少年说:“他日朝堂共立,愿与君平分春色。”

那是自己入平都以来,第一次那样坚定地,不愿做他人的陪衬,不想再畏缩着逃避,而是想和他一起占尽春色,不差分毫。

若是自己不能偏安旌州一隅,非要到这平都官场上杀出一点名头,那他也希望自己能站在这个少年的身侧,并无半点逊色。

可是世事总是乱人心志,他独占春色六年,无人可分。

白秉臣收了银环,也掩藏住自己的思绪。

“比武场上盯得怎么样?”他隐约觉得梅韶和陛下达成的交易和景和长公主的比武招亲有关,派人盯住了擂台那里的动向。

“终试的名单出来了,从对决上来看,这几个人进入终试也算是实至名归。只是,这进入终试的对决过程上有些奇怪。”

白秉臣微微皱了眉头:“难不成还有人敢舞弊?”

“倒也算不上舞弊,只是有些有意为之。十甲中有一个叫剑十六的黑衣剑客,擅长快剑,身法诡绝了些。江湖上卧虎藏龙,这本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奇就奇在他好像是在给凌澈开路。”江衍显然是暗中调查过一番,发现这两人之间没有任何关联,才否认了“舞弊”一说。

“他的比武过程胜负参半,入围的不声不响,要不是对决的人越来越少,还真的很难发现。对付那些奇招异术,他基本都是能赢的,反而遇到些正统武功,他就输了。”

听江衍的描述,剑十六本就精于奇诡身法,对上稀奇古怪的他能胜出,对上光明磊落的他输得彻底,这也很符合他的武功风格。

依着这点,是断不能判他舞弊的,可是天下武功相生相克,他偏生像个筛子一样,将与凌澈相克的功法都过滤出去,只留着些相生的功法在和凌澈比谁更强硬。

直到到了终试,才让人发觉剩下的人除了剑十六,竟都是刚硬的功法。

“你觉得这不是巧合?”白秉臣转着手上的扳指深思,“是与不是,明日终试可见分晓。”

如果剑十六真的是有人刻意安排在比试台上的,那争夺驸马之位的终局必是他们二人,而胜者一定是凌澈。

晋西军入平都意味着原本四大军候各据一方的牵制场面即将打破,剩下的三个军候再不能做骑墙之势,要么自立为王,要么归顺朝廷。

白秉臣知道赵祯重整军队之心急切,但也没想到,他借着一场姻亲,不声不响地埋下了黎国未来十年军中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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