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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待天时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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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江汛期将至,每逢此时,凶险异常。本官本欲随着白大人府中亲信一同在崖底搜查,他们也不至于失了主心骨,乱了心神。只是实在心系沧州百姓,恐延误防汛良期,这才先行来见知州大人,知州大人不会怪我这个初出茅庐之人,不分轻重吧?”

深深看了面前这人一眼,方敏的脸上却是露出惯常的笑容,客套道:“岂敢。”

直到梅韶出去用饭,方敏也没能收回自己在他身上的目光。

不便暴露身份,方敏只能派人私下联络宁宽,在威虎山附近偷偷搜查,直到名下的当铺传来消息,言及在赤峰镇上有人典当白秉臣的玉扳指。

得了确切消息,方敏才趁梅韶一行人外出考察江道,偷偷带着人把白秉臣接了回来,安置在自家的私宅里。

宁宽不甚沉稳,未避免他知晓后露出马脚,暴露白秉臣的踪迹,方敏只是偷偷把季蒲请了过来给白秉臣医治,其他人一概不予告知。

还好季蒲在沧州也有药堂产业,每日外出也能勉强遮掩过去,再加之林虎得了公子的话,一心要把杀害白秉臣的事儿推在梅韶身上,只派人回报梅韶,说白秉臣尸骨已然找到,已葬在威虎山下。

如此,白秉臣偷偷在方敏府上养了大半个月的病。

不多时,季蒲将银针从白秉臣的身上拔下,他立时像涸鱼得了水,大口喘息起来。

像是为了报复,季蒲也没等他把一口气喘匀,就捧着一碗黑乎乎的药盯着他喝了下去。

也不知是什么药,药力发散得极快,不多时,白秉臣就出了一层汗,蒸得四肢百骸都舒坦起来,身上的疼痛减弱不少。

看着季蒲在一旁收拾东西,方敏忍不住抓住他的袖子,朝着白秉臣努努嘴,暗示道:“少谷主没什么需要嘱托的吗?”

心知自己劝不住白秉臣安心养病,方敏逮着季蒲就像抓住个救命稻草一般,指望他的话能有些效用。

季蒲甩开袖子,道:“你想让我对他说些什么?说要少思虑,多休养?你是不知道,他现在主意大得很,谁的话都听不进去,自个儿在平都就拿主意把毒解了,我现在就当为自己积点阴德,保他个两三年不死。”

白秉臣解毒之事,方敏半点不知。从谢怀德那里把他接回来时白秉臣确是不能下地,可他本就不利行走,方敏也就没多在意,如今听了这话,就如同劈了雷一般,求证似得盯着白秉臣看。

无奈地剜了一眼话多的季蒲,白秉臣向方敏轻轻点了头。

方敏却仍旧不死心,直愣愣地看着季蒲急切道:“你不是当今圣手吗?你再想想办法,现在医治也不晚的,还来得及,来得及......”

季蒲见他情状,心软了几分,可回头又见白秉臣淡漠的模样,气打不一处来,道:“救人是定来不及的,给他物色块好木材做棺材倒还是能赶上。”

方敏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季蒲这句话,只是傻愣愣地呆坐着,连季蒲走了都浑然不觉,过了半响,才清醒过来,吐出句话来。

“老师是因为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才在路上没有防备,想让自己死在梅韶手里的吗?”

白秉臣一愣,发觉方敏是以为自己起了厌世之心,不愿再流连世间,借此机会,身死魂消,也好一了百了。

“我确实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早的下手。”

白秉臣原以为,怎么也得等到两人进了沧州,借着汛期雨季做些文章,才好叫对方消失得无影无踪。可他没有想到,梅韶这次下手如此得快,打了自己一个猝不及防。

威虎山......

白秉臣的目光沉了几分,借匪徒之手除去自己,倒也算得上聪明。

“恐怕他对老师下手不止一次吧。”方敏的叹息落下,“老师还是不愿告诉他,是吗?”

提起旧事,白秉臣略微有些松动,他问道:“你见过他了,觉得他现今与出平都时相较如何?”

想起当年协恩王被贬寒城,是彼时身为京兆府尹的方敏连夜开了城门,送走他们。

那个时候的梅韶躺在马车里,眼中并无半点光彩,浑浑噩噩,状似痴儿,任由人将他放入马车内,别说哼一声,就连眼珠子呆滞着,不转一下。

“他眼中有恨,可至少看着是个正常人。”方敏默默道。

白秉臣眼中似有亮光一闪而过,“他心中绷着一根弦,这根弦逼着他活得像个人,这根紧弦拉扯着他恨我,而恨我,能让他好好活下去。”

“满弓陡然断裂,伤的是拉弓之人,我见不得他再疯一次,若是他再......”白秉臣深吸一口气,苦笑道:“他若疯了,我心上的那根弦也崩了,那个时候,只怕我也会跟着他疯掉。”

“你当知道我的意思,也只有你知道我们两人之间横亘着的,从来都不是仇恨。”

方敏沉默了半响,才抬头道:“我知道。老师准备怎么做?”

“先让人送信回都,和江衍说是那头的信,让他送去。梅韶既然得了我身死的消息,必定会回报给陛下,当务之急是要稳住陛下,别让他派钦差查我身死之事,之后就待天时。我记得,还有一个月就到顺江汛期了。”

方敏看着他下意识地摩挲着失而复得的扳指,知道他心中已有谋算。

沧州也要如期迎来漫长的暴雨期。

————————————

平都正阳宫内。

本是午歇的时刻,美人榻上白子衿合着眼小憩。

屏退宫女,赵祯蹑手蹑脚地走到榻旁坐下,看着她脸上的泪痕心中微动。

白子衿并未睡实,一点轻微响动就惊醒了她。

“青青,朕抱你去床上睡。”赵祯柔声哄着,就要把她打横抱起,却被白子衿伸手抵住。

她的眸光明灭灭,却只是这样沉默着看着他。

“怎么了,是谁给你气受了吗?”赵祯目光向下,看见常年佩戴在她身上的凤凰玉佩不知所踪,不由皱了眉头。

“我今日听了句闲话,说我阿弟死在沧州了。”白子衿的话语平平,连眼中都没有一丝波动,就着这个极近的姿势,逼着赵祯与她对视。

梅韶派人传来白秉臣身死的消息后,赵祯的第一反应就是要瞒着白子衿,谁知还不过半日,她便知晓了。

见他有些心虚地躲闪着自己目光,白子衿轻蔑一笑:“陛下是不是还想问,我是如何知晓的?陛下怕是忘了自己的第一支暗卫是谁建起来的。我只是平日里不打听这些事,并不是我不知道。”

赵祯有些慌神,虚虚拢住她:“只是初步消息,只要不是白府里的传过来的消息,朕都不会信。”

倚靠在赵祯的身上,白子衿看着他腰间的龙型玉佩,轻柔地解下,摊平在掌心,道:“我记得十五夜,陛下歇在我宫中时,并未佩戴此玉佩。”

听到她的话,赵祯的身子猛地绷紧。

“那夜晟亲王并未入宫,这玉佩却到了他手上。”白子衿轻笑道:“陛下想要拿阿弟做他人高升踏板,我不怪你。建州刺杀一案,你罚了他禁闭,我不怪你。为谋大局,他解毒后死期渐至,我也不怪你。可是,若是我阿弟不清不白地死在沧州,赵祯,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白子衿话说得轻,态度却很是强硬。她本就不是弱质女流,在这宫中磨砺得久了才有了这份温婉,可骨子里倔强与护短却丝毫未减。

听着她说着白秉臣一件件事,赵祯无法解释,也辩驳不得,他感到自己心中有块巨石,一寸一寸地将心压了下去。

赵祯缓缓开口:“朕封你为皇后三年,你从未提出过什么要求。我纳别的妃子,你不言语,我向你解释,你也只是淡淡应和。权宜之时,有妃子下了你的脸面,你也从未找过我。你的这个皇后确实是当得端庄贤惠,无可挑剔,你从不在意我与谁在一处,甚至我几个月不来见你,你也不会来勤政殿看我一眼。”

“只有白家的事能让你主动找我,愿意开口。在你的心中,是不是只有你的母家,你的弟弟!在你的心中,是不是从来就没有过朕!”赵祯紧紧地攥住她的肩,眼含怒火。

可白子衿的眼中依旧一片平和,她甚至温和地笑了:“那陛下呢?陛下的心中是装的又只是臣妾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白子衿看向他的眼,似是想要看出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地方,“陛下当年念着的这首诗,是什么意思?是求娶女子芳心的情诗,还是求贤若渴的招揽?”

“陛下娶的,是我,还是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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