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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侠客恩2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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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怀德虽没有说,可王泼皮知道白秉臣上次的事儿还是在他心中留下了很大的波动,好在,没过多久,谢怀德又恢复了原样,依旧读书考试,没有半分懈怠。

谢怀德听出他话中之意,轻轻地笑了一下,道:“王大哥,我视他为信仰,是因为他的才华,他才华下的治世壮心,若是有一天我发现他不是我想的那样,也不该因此而改变我的信仰。因为,我得清楚,我仰望的是一个人,还是他曾经给过我少年壮志下为民谋事的一颗心。只要此心不变,人变,心亦不变。”

王泼皮默了一瞬,正色道:“你牵扯到这件事中,就再没有回头后悔的机会了。”

“我知道,我不悔。”

王泼皮的眼中情绪明灭,半晌才道:“好,我帮你。三日后,上平都。”

——

城门西。

往日络绎不绝的城门人少得可怜。

肃杀的甲兵比以往多了一倍,分成两队站在城门外,正在盘查今日入平都春闱的学生。

南阳侯虽暗示孙哲封锁了平东三州的城池,但这只是私下的调令,像春闱这样的大事,他也不敢扣押考生不准出城。

只是搜查得要比以往更加严苛些,尤其是在章淮柳逃跑之后,南阳侯拨付各地城门的甲兵足足多了一倍。

准备入都的考生们都集中在这时候查验,细细看了一会前边检查的流程,谢怀德在心中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滚了好几遍。

“都下车,谁是入都的考生?”门口的甲兵拦下一辆马车,问道。

王泼皮从驾马的车辕上跳了下来,掀开帘子,谢怀德从上头走了下来,后头还跟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

甲兵挑了一下帘,确定里面没人后,再次将目光在他们之间转了一圈,定在谢怀德的身上。

谢怀德行了一礼,道:“官爷,我是入都的考生。这是我的车夫和丫鬟。”

他依次像甲兵介绍了王泼皮和程念的身份,顺从地站立在一旁,等待甲兵的下一步指示。

甲兵摊开一幅画卷,指着上头的老人问道:“这个人,见过吗?”

谢怀德上前两步,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答道:“未曾。”

围在马车旁的两名甲兵也大致查看了一番马车,没有发现什么之后,朝着他们挥了挥手,“走吧。”

谢怀德重新坐上车,王泼皮扬鞭驾马,驶出了城门。

城门处,方才刚查验过谢怀德马车的甲兵正准备验下一个,跑来几个官府里的小吏,送来些吃食,和甲兵们搭话道:“刚才的那个,是谢家那小子对吧,他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居然买得起马车和丫鬟了。”

甲兵顿住了,问道:“那个丫鬟和车夫,一直不是他屋中人?”

“车夫?你是说王泼皮?他是我们镇上有名的一个赖皮货,向来不着调的,原先还差点背上一条人命,平日里都没有人敢惹他。不过谢公子还欠着粮铺的米钱呢,怎么就有钱买马车,买丫鬟了?看那丫鬟的姿色,得出点血啊。”

甲兵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蹲下身,看着马车碾过的痕迹,用手指略微比了一下,猛然站了起来,喝道:“拦住他们!”

一个家境贫寒的学子,有了钱不去还米钱,而是去买马车和婢女,这已经够反常了。行驶的车辙明显要比三个人的重量要深上一些,马车里一定还藏着其他人!

他话音刚落,身边的两队甲兵反应迅速地上了马,追了过去。

驾马车的人似是感受到了不对劲,驾马的速度也加快起来。

“坐稳了,他们一定是发现了不对劲!”王泼皮顶着风朝马车里大喊一声。

程念探出半个脑袋,一手攀住马车窗壁,一手摸出两个暗器,飞了出去,应声倒了两匹马。

王泼皮朝左右看了一眼,原本追在马车身后的两队甲兵已经兵分几路,好几个隐入两旁的树林中,试图抄道围住他们。

看出他们的意图,王泼皮手下的鞭子挥得更急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他们合围成功!

可他胯.下的马匹本就没有甲兵们的优质,又驮着四个人,没过多久便落了下风,眼看着抄道合围的甲兵就要抄到自己对面,王泼皮咬咬牙,朝马车内吼了一句,“飞仙门的!会驾车吗?”

“会。”程念稳住身形,走到马车前端,问道:“怎么?”

已经有一个甲兵追上了马车,和王泼皮并驾齐驱着,他甩出铁爪,扔在车架上,攀住后,狠狠地往另一个方向拖拽,马车一时不稳,被斜着拖拽了好几米。

王泼皮一手拉缰绳,一手握住重剑,朝着铁爪劈了下去,电光火石之间,马车骤然脱力,剧烈地摇摆了几下,马匹受惊长嘶一声,歪歪斜斜地往前踉跄了好几步。

“过来驾马!”王泼皮把缰绳塞到程念手中,往马车内看了一眼。

谢怀德看见他塞缰绳的动作,心上浮现出强烈的不安来,厉声问道:“王大哥!你要做什么!”

他勉强往前两步,想要走到马车前端。

“护着他安全到平都。”王泼皮收回目光,重重地捏了一下程念握住缰绳的手,目光中皆是恳切,“答应我。”

程念意识他要做什么,不忍地点了点头。

“走了!”王泼皮大笑着往一旁的马匹上扑了过去,连着带倒马上的甲兵,重重地摔在地上,他掌风遒劲,当胸一掌,那甲兵便没了声息。

“王大哥!”谢怀德扒住窗户,吼道:“王大哥,你回来!”

王泼皮没有动,他就站在那里,手握重剑,迎面对上几十个甲兵,没有丝毫退却。

剑鞘打马,剑身杀人。

他牢牢的守着自己脚下站着的那条线,一人似是一墙,巍然不动。

没有一个甲兵能踏出那条线,他的身后,谢怀德的嘶吼声被风声撕裂得呜咽而凄凉。

听着他的喊叫声,王泼皮轻声笑了一下,重剑砸向一个甲兵的头颅,削去了大半。

他一直嫌弃谢怀德是个酸儒,成日里读些唧唧歪歪的酸诗,现下倒是觉得有一首是好的,只可惜自己只记得几句。

从侧边飞来的铁爪扎进王泼皮的膝盖,他一个不稳,跪了下去。

迎面的马蹄声已经快要碾到他的脸上,他握住铁爪拔了出来,喷溅的血淋在灰黄的枯草上,沿着草尖淅沥沥地往下流。

王泼皮干脆双膝跪地,对着马腿横劈后下腰避开,濒死的马嘶声响彻天际,灼热的马血流在他的脸上,四只马蹄齐齐地断在枯草地里,跳动了两下,没了声息。

他扶着剑,站了起来,迎上被马颠倒在地的甲兵,吟出那首只记住几句的诗。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不顾膝盖的剜痛,他纵身一跃,骑在那甲兵的身上,割下他的头颅。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名。”

揪住砍下的头颅,砸落另一匹马上的甲兵,王泼皮拖着剑与血痕,砍到他的肩上,大声笑道:“事了拂衣去......”

笑声夏然而止。

十几把剑穿身而过,王泼皮似是定住了一般,顿在原地,嘴角慢慢地溢出血,他歪着头,眼神渐渐迷茫,低声呢喃道:“最后一句.....是什么来着......算了,下次,你再......”

诗只吟了残篇,却是字字符合他的心境,王泼皮觉着写这诗的文人真是合他心意极了,好似他一个文人真的当过侠客一般。

细微的呼吸断在嘴角的一抹笑上,他心满意足地闭了眼。

早就行远的马车上,谢怀德狠狠地掐住自己的虎口,替他续上了最后一句,声音细微地连风都吹不动,“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谢怀德没有回头,他的身后,王泼皮被挑在十几把剑上,歪斜着顶在半空,而一轮圆日正从他满是剑锋的背上一寸一寸地爬了上去。

他从未说谎,他真的是个游侠。

谢怀德扬起泪流满面的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窗外有一簇迎春花好似冒了头,极快地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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