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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主?”褚言的声音都变了调,死死捂住自己的胸口,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
“给我。”梅韶加重了语气又说了一遍,眼中没有带半点商量的余地,直直地盯着他。
褚言的嘴唇抖了抖,慢慢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盒,挣扎再三,终是递了出去。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褚言声音在发抖。
“他想要自由,我全数给他。”梅韶站直身子,眼中波光微闪,逼得眼尾都红了,流露出悲怆的神色。
任和钰有一点说的没错,只要有白秉臣在,他这一生都不会对赵祯刀剑相向,但不是因为不敢去看白秉臣做出的选择,而是不舍得他在两者之间衡量取舍。白秉臣想要海晏河清,君主无忧,他就全他海晏河清,君主无忧。
“还有让你配好的药呢。”梅韶吐出一口浊气,朝褚言伸出手。
这次褚言没有犹豫,从身上摸出一个药瓶,嘱咐道:“至少得连续用十几日后,才会有效用。”
“好。”梅韶将药瓶和木盒贴身收好,拍了拍褚言的肩膀,道:“我回来之前,大军驻扎原地,不可开拔。”
是夜子时,梅韶领三两随从徘徊于南阳之外,不出半个时辰,主帅弃军而逃的消息传遍军营,晋西军皆震动不已,副帅竭力稳住军营,快马加鞭传信回都,请示上意。
——
南阳侯府,任和钰和梅对坐,桌上冷酒已经消了大半。
任和钰自斟一杯酒,遥遥一敬,笑道:“我还以为梅将军会带着晋西大军一同投奔我呢。”
“我就算把大军带来了,侯爷敢让他们进城吗?”梅韶斜眼沾了沾杯口,眉眼略挑,“侯爷想要的不过我而已,用砚方来拉拢我,再用我扰乱砚方,这才是侯爷愿意招揽我的原因。”
吴都确实被任和钰围攻已久,只是吴都的军资充足,又有白秉臣和佟参两人坐镇,任和钰一时讨不得什么好处,想要困城,又碍于梅韶的大军压迫,怕梅韶和白秉臣通气后两处夹紧,自己在中间反而不便,干脆利用二人的关系,先招了梅韶来自己的阵营,让他去对付白秉臣,自己从中获利。
任和钰喝得脸颊微红,闻言呵呵一笑,伸出手凭空点了点,笑道:“梅将军既然知道我的心思,为何还要自入牢笼呢?”
“诚如侯爷所说,我想要的太多,现下明显是不够的。”梅韶顿了一下,道:“更何况,侯爷的手段我是知道的,他在吴都,与其让侯爷去攻,不如我亲自去,手下也有轻重。”
任和钰知道他是在说自己以车轮战逼死江曦月和凌澈的事,眸光闪过一丝危险,装模作样道:“我向来爱才,就算梅将军不来,我也不会动白大人半分的。”
这话说的梅韶也信,任和钰就算攻下吴都,一时间也不会逼死白秉臣的,因为他还要留着白秉臣来对付自己。只是按照白秉臣的性子,到时候会做出什么来,梅韶就不敢再深想了。
两人聊到半夜,都喝得醉醺醺的,梅韶趁着酒劲,呵斥了上前想要搀扶任和钰的几个小厮,自己扶着他往后院走去。
任和钰的院落守卫极为严格,梅韶送到门口,便被拦下了,他假意扶着墙醒酒,看着房中出来了一个女子把任和钰搀了进去,又多看了两眼,才随着领路的小厮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梅韶此次孤身来南阳,就只带了两个随从,现下一个人坐在房中,酒气微微上头,脑子迟钝得很。
他躺在了床上,空洞地盯了一会房顶,突然觉得床上空荡荡的,清冷得很。
不知不觉,连被褥也没有盖,就迷迷糊糊睡去了。
——
接下来的几日,梅韶跟着南阳侯认识了一番他手下的人,着意留神了一下费永昌,发现他平日里进出内院外院还算频繁,看着是任和钰极为信任的一位近将。
任和钰对内院看得很紧,梅韶一直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直到一次夜宴上,才得见那位传闻中兰夫人一面。她看着年纪不大,性子开朗,坐在任和钰的身边,任谁都要说一声郎才女貌,可知道隐情的梅韶只觉得越看越膈应,不一会收回了目光,正撞上往那儿看的费永昌。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短短一瞬,便都各自移开了。
在宴席上,梅韶留意了一下那一位兰夫人的饮食喜好,中途寻了个由头出了席,到了后院的小厨房,找到兰蕙吃的那盏燕窝,掏出药瓶,磕出些细粉,搅匀了又盖了上去。
四处无人,梅韶利落的做好一切,转身折道往开宴的花厅走,刚到一个拐角,便见费永昌正环着臂膀,靠在柱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费将军也出来醒酒?”梅韶不动声色地打了一个招呼,越过他往后走。
身后上菜的丫鬟们依次从厨房端着菜肴往外走,梅韶余光瞥了一眼,自觉地靠在回廊的另一边,顿住步子,避开了。
他看着那盏燕窝正在其中的一个丫鬟手中,心中稍稍安下心,提步刚要走,就听到费永昌的声音响起。
“站住。”费永昌喊了一声,一个丫鬟被他拦了下来,梅韶的步子一顿。
他看着费永昌掀开那盏燕窝看了看,眼中浮现出些许笑意,嘱托道:“这可是给侯爷夫人的,珍贵的很,只此一盏,可别洒了。”
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梅韶冷淡的神色,放了那队丫鬟过去。
丫鬟们刚转过回廊让开了路,梅韶便提步跟了上去。
“梅大人。”费永昌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叫他的,“我们谈谈。”
梅韶转了过去,隔着一个回廊的距离,没有上前,淡淡道:“费将军想谈什么?”
费永昌无视了他的冷淡,主动走到他身边,看向东南角一片焦黑的屋檐道:“大人你看,那里就是谢怀德自.焚的屋子,那夜的火扑到半夜才熄,连着一溜的房屋屋檐都焦黑了,侯爷忙于战事,也没来得及请人修补,就留了下来。”
梅韶顺着他的话往那处看去,在威严古朴的房屋,那处焦黑像是一块丑陋的疤,抹不去也清不净,牢牢地扒在南阳侯府。
从程念口中听见谢怀德的遗言时,梅韶心中的震颤直到现在都不减,他无法想象一个生怕因为自己忍不住拷打的疼痛而选择自.焚的人,是如何生生熬过烈焰焚身,灼热噬心的。
费永昌看着梅韶陷入沉思的神情,在一旁补了一句,“烧得很干净,什么都没留下,侯爷根本无法去辨认什么,这便是南阳侯府,恢弘的气势下掩藏的污垢数也数不清。既然知道它会吃人,梅大人又为什么要以身试险,在夫人的盏中下药呢。”
梅韶眉毛挑了一下,淡漠地瞥了他一眼,嘴角溢出一丝嘲笑,“费将军可真会说笑。”
费永昌认真地回望过去,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现在那盏燕窝还没有到席间,我可以随时叫下来命医师去检验,府中给夫人调理身子的医师一直是我找的。”
前半句还像是威胁,后半句却是隐隐绰绰地暗示着什么,梅韶看着他,静默着没有回答。
“只要梅大人想,夫人以后每日都会有一盏这样的燕窝,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发现。”
“你是跟着南阳侯的‘老人’了。”梅韶特意着重了那个“老”字。
费永昌笑了一下,脸上的疤痕随着牵动露出狰狞的一面,他眼中的情绪却是温和的,“想必侯爷也和你说过我的事儿,我的夫人确实是我的妹妹。那个时候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侯爷收留了我,而后威虎山一事,也让我报了仇,侯爷对我有知遇之恩,我自然是难以忘怀的。侯爷当初说能治好我妹妹的病,用的药便是兰夫人现在服的那种,吃了之后会让人记忆混乱,忘记过去的一切,只可惜,我妹妹吃的还不是最终的药方,因此落下了点痴傻的毛病。”
“你知道侯爷的身份,你想要借着兰夫人的手破局,我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只要你给我一点给刚才给兰夫人下的药,我知道那种药是能唤醒记忆的,对吗?”
“你的妹妹……”梅韶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你真的想要她想起过去的一切,让她清醒地知道自己成了你的妻子?”
“我没碰过她!”费永昌低声喝道,整个人纠结又挣扎,“我只是没有办法,这个城里,整个侯府,都不正常!你要是不和他们一样,便会被当做异类,梅大人是因为什么才进来的,难道大人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我只是想要她不再那样痴傻着过一辈子!别的交易我也不会和你做,你给我药,我替你瞒着,仅此而已。”
费永昌说到最后话语阴狠起来,身上的匪气暴露无遗,梅韶微微低头看他,只觉得他这番暴怒的样子可悲可恨又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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