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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惊梦醒3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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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猎猎,吹动“秦”字王旗,秦承泽站在山坡上远眺,而前方就是一线谷——李氏部族还未曾臣服黎国之时,韩阙关和一线谷都是李氏的地盘。

“大仇得报又故地重游,不知李兄是何等心境?”秦承泽淡淡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看着好像是随口之语,眼中却闪动着精光。

李安和秦承泽达成了协议,秦承泽助他杀了李成继,登上姜国的皇位,李安便以主君之权借道给秦承泽,让他得以攻进入韩阙关。

赶在冬至之前,秦承泽以凉国之名,请了李成继来凉国商讨借道一事。不管是李成继老谋深算的性子还是他作为一国之君的地位,此次商谈怎么着也不该他一个君王出面,只是凉国这样的大国陛下都亲临了边境,又加上李巽书在一旁推波助澜,李成继又想要在凉黎两国之间获利心切,竟然应了,带着人马往两国边境而去。

李成继只剩下李巽书一个儿子,或许是年岁大了的缘故,李巽书的话他倒是很能听得进去,而李巽书也是个有野心的,并不想乖觉地等到李成继驾崩之后再承继王位,因此在李安的撺掇下也动了早登大宝的心思。

秦承泽只负责让李成继走出皇宫,而后便看李安的动作。李成继是在回姜国王都的路上出了差错,遭遇刺杀后当场身亡,而后虞梁把控了姜国朝堂,羁押了李巽书,一力辅佐李安登上皇位。

李安即位不过一周,便依照诺言,借道凉兵,占领韩阙关,守关赵元盛和闵秋平退居关内,梅韶领兵从雁守关来救,正挡住秦承泽的攻势,两处各自安营扎寨,隔着一线谷而立。

秦承泽也因为顺利借道,被封为凉国太子,如今李安和秦承泽算是合盟共赢,秦承泽又约他相见,商量借道运粮草之事。

“想我们初相见时还在燕州,那时言语多有冒犯,孟小侯爷还出手教训了朕一番。如今不过一年,却恍若隔世。如今再立,你我二人也算是功成名就,各偿心愿。”李安丝毫没有作为一个帝王该有的端正,依旧摇着扇子,露出一双狐狸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在秦承泽。

功成名就,得偿所愿吗?秦承泽抿抿唇,心中却不是滋味。他如今离至尊之位只有一步之遥,凉国朝堂再无他的阻碍。之前带孟烨回去还要受到秦承焘的言辞威压,如今他将整座侯府的规制搬到自己府上,也没有人敢置喙一句。

明明故地重建,孟烨对他也不再是那么冷冰冰的态度,可秦承泽却莫名地觉得心慌。

如今锦衣华服,手握生杀大权,却好似还不如他在燕州做一个小小香料商来的快活。

他不明白,明明如今的境遇才是最好的,世人羡慕的,为什么自己心中会像压了一块石头一般,喘不过气来。

“你亲手杀了李成继,心中快活吗?”秦承泽试图从李安的经历中找到答案。

李安怔了一下,眼中积蓄着深沉,嘴角却是上扬的,“快活啊,看着他死在李家祖传的蛇形刀下,想着他当年是怎么出卖朕的父亲,朕就开心得很。”

李安的手段确实狠辣,亲手杀了李成继还不够,还把他的尸身丢下悬崖,供秃鹰啃食。不仅如此,就连已经被控制住,没有任何威胁的李巽书他都下令诛杀,朝中李成继的旧部也被他一扫而空。

秦承泽似是从他的话中找到一丝共鸣,问道:“之后呢?不会觉得迷茫吗?”

李安看着他似是被蒙上一层雾的眼睛,知他心中有惑,敷衍道:“或许是因为殿下没什么所求了吧,不像朕是个俗人,报了仇后,还想要别的。”

“想要什么?”秦承泽问道。

“想要全风月,追美人啊。”李安眯着眼睛看向远处的山谷,眼中泛起一丝细微的惆怅来。

一声苍鹰的高昂叫声自暗空划过,李安跟着它飞翔的轨迹远眺,苍鹰会越过被遮蔽的山谷,飞到临河的黎国营帐上空,那里是秦承泽要征服的敌营,也是李安日思夜想之人的下榻之处。

李安深深地看了一线谷一眼,勒马回身,身后秦承泽的军队和粮草皆以完备。

“朕就送到这儿,殿下擅自珍重。”李安瞥了一眼秦承泽冷峻的面容,策马扬鞭,往来处去。

身后,秦承泽冷硬的声音响起。

“大军开拔,攻敌营!”

——

凌冽的北风打在厮杀正酣的两方人马上,呼吸吞吐之间皆是热气蒸腾的血腥味,从高坡到河道,黑红盔甲交杂的尸体像是斑驳老旧的铁锈,沿着山川走势脱落。暗红的血流渗进沙土地中,又抿出股股细流氤氲在半结冰的河流中。

冰冷的河水喝下炙热的血液,冒出丝丝缕缕凝而不散的血线,经脉一般附着在冰碴子上。

赵元盛提刀砍下一个凉兵的头颅,忽地发现原本固在一处的两方人马好似流动起来,带着飞扬的尘扑在他的眼睫上,眯得他抬手挡了一下,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梅韶的身影。

“梅将军人呢?”赵元盛问身边的近卫。

“好像往山谷那头去了。”近卫一心只顾着看护赵元盛,这才想起刚才眼角好似是略过梅韶的身影从左翼转到了岔路上,而后秦承泽领军追了过去,赵元盛这里的压力一下子小了不少。

“真是胡闹!”梅韶事先没有和赵元盛说有这么一出,赵元盛反应过来他是想要引秦承泽过去,低声骂了一句。

他挥刀砍向身前的两个小卒,很快又有凉兵不要命堵在他的身前,挡住他的去路。赵元盛暗骂一声,知道是秦承泽故意拖住自己,分割他们的力量,不让他去驰援梅韶。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真是两个疯子!

赵元盛恨恨地抵住身前的凉兵,左右突围不得,山谷西侧就在极目可眺的地方,他却动不了半分步子。

斜阳挂在半山腰上,欲坠不坠,红光暖不了被冷风灌通的山谷,秦承泽纵马绕河岸,追着前方那抹银白铠甲的背影。

“拿弓!”秦承泽在颠簸的马上接过手下递过来的弓箭,满弓而揽,对准了梅韶的后心。

燕州树林中相似的场景再次上演,不同的是原本游刃有余的梅韶此时尽显狼狈,刚杀出重围的他身上还带着不少伤,尤其是腰腹的一刀,黏连着他汗水浸湿的盔甲透出渍人的疼痛。

鲜血顺着梅韶的指尖往下流,他咬牙勒住缰绳,俯身贴着马背疾驰,被挤压的腰腹火.辣辣的疼。

忽而一阵疾风凌空而过,梅韶敛了眉目,下意识地回头出枪,敲到箭尾,箭身一抖,箭头从他眼角堪堪略过,带出一道血痕。

梅韶收枪回马,还未来得及喘息一口,紧随而来的另一只羽箭直直地没入他的后心,逼得他往前一仰。

胯.下的马匹长嘶一声,“嘭——”的一声,梅韶被颠落到冰凉刺骨的河水中,砸开的冰渣四处溅落。

口鼻瞬时被灌入含着细碎冰凌的河水,梅韶剧烈地在水中挣扎了两下,吐出的气泡在水面上扑腾了两下,而后随着水花的低落慢慢没了声息。

缓慢流动的水包裹着梅韶的身子缓慢下沉,沉寂在水中连四周的声响都变得缓慢而延长,梅韶体内的热意随着他血液的外涌而流逝,很快他就像被冻住一般,浑身冷得像是坠入冰窟,四肢没有半分动弹的力气,而后便是细密攀涌上来的麻木感。

原本通透澄澈的河水被搅弄得浑浊,梅韶模糊的眼前覆上了一层金光。

落下的斜阳正吊在水面上,随着他的身子慢慢下沉,残红铺满了河面,折射到水下,轻柔地覆在梅韶的身上。

冻到极致的身子居然生出些极端的热来,梅韶缓缓动了一下指尖,像是要抓住近在咫尺的斜阳,可指缝间的金色急速流动了一下,化成旋涡托着他的身子下坠。

银白的铠甲上投出湛蓝的光晕,最外围又被夕阳的金红色笼罩出朦胧的影子,梅韶闭上双眼,无力地垂下身子,抓不住流动的河水也握不住虚拟的光芒。

他一身重甲,心口没箭,苍白得像是沉睡在河底的水鬼。

他抱着太阳一同下沉,无他和夕阳的天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没入无边的黑夜之中。

连绵不断的墨色流淌着奔驰几万里,泄在平都的上空。

白秉臣忽地从梦中惊醒,窗外暮色重重,梦中鲜血涌动。

黑红的色块大片大片地在他眼前突兀地混杂闪烁,怔怔睁大的双眼缓缓落下两行泪来。

心口的窒息揪紧了他的呼吸,坑坑洼洼地顺着咽喉吐出沙哑得不成音调的字节来。

“重……锦……”

作者有话说:

时刻谨记he he 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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