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完坐在案前,乐蕴上前给她茶,今日二人皆着常服,苏完着白,乐蕴着紫,苏完见她那件行走之间,裙衫上的飘带随之轻轻摆动,是极娱人的清凉模样。乐蕴奉茶给她,苏完接了过去,忽然道:“阿乐啊……”
乐蕴抬眸:“皇上?”
“喜欢穿青色吗?”
乐蕴一怔,慢慢低下眼眸:“喜欢……”
“日后多穿一穿给朕看看。”
“是。”乐蕴笑道,“皇上今日……似乎很开心?”
苏完垂眸道:“太后欲对朕下手了。”
乐蕴神情闪过一丝错愕,立即警觉道:“皇上,小心隔墙有耳。”
苏完按下她的手腕,低声道:“朕欲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升平五年,太后郭氏乱政,欲以宫人毒杀神皇事败,郭氏阖族论罪。
这一年,也是神皇宠臣乐蕴最为耀眼的一年,她追随着神皇,亲手处置了郭氏一族的祸乱,从一个皇帝宠爱的佞幸,真正地走向周国朝堂的云端。
但这一年同样也是乐蕴走向死亡的开始。
或许与古往今来所有倚仗皇权的佞幸相比,乐蕴的结局不足为奇,她是皇帝的工具,受皇帝的驱使,那么,既然是一个工具,就总有用坏、或是再也用不到的时候,一旦到了这个时候,那么结局不是被毁,就是被弃。
这就是人常说的鸟尽弓藏。
西佛堂外的檀香里,苏完一出门来,就看见了园中的一簇荼靡花。她回眸望了一眼紧闭的深门,知道她与其中那个被锁禁在此的妇人之间所有的情感将在今日断绝。
奇怪的是,临近死生这样沉重的诀别,她竟不曾觉得心痛,是心死了,还是情感上的一切离别与了断都不值得她用心?她想不清楚,无计悔多情,便不愿再想。
她只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对值守在廊庑间的宫人吩咐:“何时太后驾鹤,方可开此门,违逆者一律斩杀。”
她转过身,依稀听见身后,似是一声叹息或是哭泣,不知是在挽留还是在哀怨。
但苏完都没有为之停留。
她走出西佛堂,东方的朝阳透过重云,落在她脚下的净土。她轻轻闭上眼帘,感受着阳光与清风爱抚面颊时的柔情,造物何其伟大,无上的权力带来的极致欢愉,似乎就在眼前。
升平五年深秋,她的母亲、这个她亲手禁锢的仇人,病故在了萧瑟的佛堂,终是解脱了在凡尘暗无天日的悲苦。
苏完赐她无限的哀荣,但却不曾为这个妇人守过一夜的灵。
她们之间没有回环的余地,哪怕生死也不能扭转既定的结局。
从这一刻起,她与这世间一切的联结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冷酷皇权下的利欲。
郭氏死后,朝局渐渐清朗,也许乐蕴早在此时,就有所察觉自己的处境,甚至知道须及早抽身或可保全,可惜她的聪慧在苏完的设计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毕竟,没有人想得到,苏完竟是一个哪怕明日就要杀你,今晚依旧会哄着你安睡的人。乐蕴的退路被斩断得一干二净,一个柳崇徽的出现,几句花言巧语的哄骗,便将她送进了天牢深狱。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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