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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困兽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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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踌躇呢,乔青青正好从外面回来,绕到他面前才敢认:“真是你啊,穿这件衣裳差点认不出来了。”

路千棠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小声问:“谁在里面?”

乔青青声音不由自主地放低了:“我爹啊——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伯伯。”

路千棠点点头,又傻站着不往里走。

乔青青叉着腰回头看他,说:“路千棠,你干嘛呢?还不进去,回来看家吗?”

路千棠还没说话,乔承孟从里面出来了,脸色沉着:“你叫他什么?”

乔青青吓得脖子一缩:“师、师兄。”

路千棠赶紧行礼,不小心扯到了背上的伤,疼的蹙了蹙眉,叫道:“师父。”

乔承孟冲他一点头:“进来吧。”

路千棠屏息进了里屋,瞧见软榻上坐了人,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乔承孟,乔承孟连个眼神都没回应,直接伸手带上了门。

路千棠有点局促,榻上坐着的人头发里搀着大片的白,正缓缓喝着茶水,抬眼瞧见他远远站着,冲他招手:“过来。”

路千棠顺从地走到那人身边,半跪在他面前:“世伯。”

这人正是刚刚班师回朝的现任凉兖主将——单池留。

单池留年近六旬,举手投足仍是金戈剑影的缩写,身不覆甲也是高马利刃下的脊骨。

单池留打量他许久,笑道:“长大了,自上次一别,有几年没见了?”

路千棠垂头说:“三年多了。”

单池留拉他起身:“坐这儿,我可担不起你这一跪。”

路千棠反而不敢起身了,有些僵硬地跪在原地。

单池留大笑:“犟骨头,起来——我这次回来,主要也是来看看你,听说进了京西营,感觉如何?”

路千棠这才坐到了他身边,说:“才待了三日不到,没什么感觉。”

单池留拍了拍他的肩头:“我虽然常年不在郢皋,但也知道,京西营里头多的是吃着皇粮的地痞,郢皋也是。”

路千棠听出来他意有所指,接话道:“近些年肥缺的位置上大多都是那些靠着祖荫的贵门子弟,什么春闱秋闱也都是走个过场,前两年还兴了一场文字狱,寒门出不了贵子,郢皋也只能任这些地痞横行。”

单池留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换了话题:“想念凉兖吗?”

路千棠心头一震,轻轻点了点头。

单池留又说:“知道凉兖人怎么驯兽吗?”

路千棠摇头:“我只见过驯马。”

单池留将茶杯转了一圈,放回了原位:“我说的是野兽——像狼,凉兖人会拔掉它们的利齿,削平它们的尖爪,让它们失去生存的能力,再像狗一样地喂养它们,让它们熟悉笼子里的规则,久而久之,它们就会真的把自己当成狗。”

路千棠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正午的烈日透过绿纱窗,落在地上变成细碎的鎏金。

路千棠的半边脸被窗外的强光晕成了模糊的一片,额角的鬓发在日光下泛着金色。

单池留说:“而实际上,失去尖牙和利爪的狼,还不如一条狗。”

“狼拥有过草原,知道原野上的风、和笼子缝隙里渗进来的风,是不一样的。”

路千棠胸口起伏得厉害,半晌才哑着嗓子,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我没有。”

我没有把自己当成狗。

没有被锦绣世景迷了眼。

单池留目光灼人:“千棠,你要自己想办法,回到草原上去。”

路千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营,他魔怔了一般爬上了屋顶,企图越过北边的锦屏山窥见曾经的凉兖。

但他只看见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屋顶,还有数不清的旌旗。

直到临近傍晚,赵景换班回来瞧见他,才把他从屋顶上拎了下来,强行让他脱了衣裳,这才看见里头的纱布都让血浸透了。

赵景见他失魂落魄的,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这是见到债主了啊,这个表情?”

路千棠不说话。

赵景给他重新清洗上了药,自说自话:“别总悲春伤秋的,少年人要有少年人的样子。”

路千棠眼睛生的黑亮,这会儿像是蒙上了一层灰,看着让人心里不落忍,赵景从怀里摸出来一个纸包,递给他:“给你捎的零嘴,吃不吃?”

路千棠闻到了甜香,这才看见是一包麦芽糖,估计是因为天气太热,糖块都黏在了一起。

路千棠看看赵景,心里颇不是滋味。

赵景顺手搁在他面前,收拾了东西要出去:“少吃两口,待会儿吃饭。”

路千棠伸手捏了周遭的碎糖放在嘴里,这糖甜的有些发苦,他嚼了两下,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赵景正好瞥见,手忙脚乱起来:“怎么哭了,这么难吃吗?”

路千棠摇头,又吃了一块,说:“赵哥,谢谢你。”

赵景哎了一声:“你叫我一声哥,就别见外——今晚吃面,等着啊。”

于兴大概是打过招呼,路千棠这半个月的班都排的相对清闲,他也正好借机养养伤,金疮药快涂完了,他身上的伤也终于落了疤,不再动辄疼的直不起腰。

这段时间里,那起引起郢皋百姓关注的,太子门客逼良为娼的案件也激起了许多不满的声音,一度演化成门客行为是太子授意的传闻,引得民心惶惶,议论不断。

程焦也大为光火,亲自带人把那个千户送进了刑狱,而那人严刑逼供下仍咬死此事是太子默许,在民间更是传得乱七八糟。此事关乎储君,刑部很快便将人移交了三法司会审。

一桩逼良为娼的案件在后续调查中又牵出一桩科场舞弊案,而那姚章不仅是内阁首辅,还兼任吏部尚书,此事查到此处也没人再敢深究,也便不了了之了。

那千户直接被抄了家,户部清点入册的过程中又翻出来许多带着姚家私章的信件,信上内容大多与棋缘馆新进姑娘有关,这些东西都被督察院一丝不苟地呈到了御前。

正元帝因此发落了一大批涉事官员,对于姚章却只是小惩大戒,扣了三个月的俸禄,这件事也就算过去了。

萧轻霂得知结果也并不惊讶,还坐在梅园小亭里焚香作画。

雁竹侍立一旁,说:“这次不管牵出来什么,姚阁老大概都不会有什么大碍吧。”

萧轻霂正在画一副雪景,落了雪的石阶上散着红梅。

他挑了线墨:“姚家自然不是一时半会儿撼得动的,陛下心里清楚,太子心里明白就是了。”

雁竹心领神会,没再多说,往外瞧了瞧,正好管家领着徐太医往这边来了,走上前来请安:“殿下,徐太医来了。”

萧轻霂搁了笔,说:“就在这儿看诊吧。”

徐太医走上前来行了礼,管家帮忙放好了药箱,雁竹便将刚作好的画拿到了一边,空出位置叫太医把脉。

徐太医手指搁在他腕子上静默地探了半晌,出口问道:“殿下近些日子是否有些贪凉?”

雁竹答:“就这几日吃了些冰过的水果,喝了几杯果酿,旁的也没碰过什么。”

徐太医收回了手,起身说道:“殿下陈年旧疴难除,切忌冰冷,臣观殿下脉象稍显郁沉,宜多休养,不要过于劳累。”

堂堂瑾王殿下能劳累什么,他这话意思就是能别动就别动,把自己当琉璃摆件好生供着,还能让你多活几年。

萧轻霂微微转了转手腕,直言不讳:“本王是没几年好活了?”

徐太医太阳穴猛跳了一下,说:“殿下这是什么话,只要好生休养,药汤补着,旧疾总能除尽。”

萧轻霂轻笑一声,说:“劳烦陛下总记挂着,月月来看也都是这样,回禀时只说本王身体无虞,旁的不要多嘴。”

徐太医赶紧应下,这边答的爽快,那边一转头就一字不差地报给了官家。

路千棠底下这半个多月成天在焦竹、尚忆两坊巡视,把地形都几乎记了个滚瓜烂熟,哪家府邸走哪条道心里都有了数。

焦竹坊人烟稀少,一般都是走个过场,尚忆坊达官贵人多,遇上车驾要赶紧避让,久而久之路千棠连哪辆马车是哪个府邸的都记得门儿清。

转眼到了七月,再过十日便是太子生辰,照例除皇城京卫军外,还要从京西营拨一批人在生辰宴上例行巡防,说着好听是巡防,其实就是去给东宫看门的,整整一天都偷不成懒,也没有油水可捞,这种活儿向来没人想干。

京卫大多在东宫里面巡防,京西营的就在东宫外门验收礼单,看管大小角门,就跟管家婆似的,在他们眼里,这种活就是没把京西营当成兵来看。

上面的都把这事儿往下推,最后往往都落在那些小旗身上,这次到路千棠竟没再往下推了,他倒是早就想去瞧瞧东宫长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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