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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欢翎这会儿都没脸见他了,磨磨唧唧地过来问他:“还去啊?不会又要挨打吧?那……”
秦欢翎心有余悸地往四遭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那位是不是跟你有仇啊?至于吗打成这样……”
路千棠叹了口气,声音很低:“他只是瞧不上我。”
“什么?”秦欢翎凑近了一点,说,“你说什么?”
路千棠眼睛一闭,说:“没什么,反正躲不过——”他说着看了一眼秦欢翎,说:“别往心里去,他就是冲着我来的,跟你没关系。”
秦欢翎嗷地一声抱住了他尚且完好的胳膊,嚎道:“头儿,我待会儿就去给你弄好吃的!”
路千棠后背火烧火燎地疼,一想到待会儿恐怕很不好过就更是烦得要命,根本没精力多说什么,只说:“行了——动作快点,让那位等急了我还得倒霉。”
陈宣应了一声,给他上好了药,接过一旁小兵手里的纱布,略微犹豫了一下,说:“刚上完药就裹上,待会儿再裂开怎么办?”
路千棠有气无力道:“裂开了就重新上药,还能怎么办。”
陈宣也不多话了,麻利地给他弄好了,只是他现在走路都费劲,便只套了宽大的外衫,让人搀着去见单池留。
路千棠好不容易过去了,单池留就把别人都轰了出去,瞧他实在站都站不住,才大发慈悲让他坐下了。
路千棠跟他独处还是有些坐立难安,胳膊一直半撑在身侧的桌案上,都不敢好好坐着。
单池留坐在主位上慢条斯理地喝茶,鹰眼一瞥,开门见山道:“知道为什么吃鞭子吗?”
路千棠头皮一麻,斟酌了一下,俯首说:“是……我不会带兵,没教好他们……”
单池留笑,路千棠跟着他的笑声心里一抖,根本不敢抬头看他。
单池留站起身走到他跟前,路千棠立刻也要站起身,只是牵动了伤口,龇牙咧嘴地根本站不起来。
单池留在他肩上按了一下,示意他坐着,说:“你的路越走越偏,全靠拼命闯出来的功名,能跟你多久?你有几条命能拿来闯?”
路千棠抿了抿唇,没说话。
单池留哼笑一声,话里有话道:“你到底是陛下的将,还是亲王的私兵?自己想明白了吗?”
路千棠顿时后背一凉,整个人都僵住了,喉头上下动了好几次,想着给楚王练兵的事做得一直很隐蔽,不应该被发现吧。即使这般想着,心里又恐慌得不行,要真是被发现,他连带着手底下的人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路千棠强忍不安抬眼看他,哑声说:“单帅说的,千棠不明白。”
单池留定定地看着他,说:“你还记得,当初在半日闲,我都跟你说过什么?”
路千棠语气平静,答道:“单帅说,狼被囚禁久了,就会把自己当成狗。”
单池留又笑,声音里却没有半分笑意,问道:“那你呢?”
路千棠几年前还会因为他这样的一席话崩溃落泪,如今却不会了,听他这样问反而松了一口气。
路千棠的眼神不偏不移,回他的话:“千棠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从哪里来。”
单池留哦了一声,不掩话语里的讥讽:“我还以为,苏淮待得人太舒坦,该是乐不思蜀了。”
路千棠苦笑,说:“单帅从未认可过我,千棠也自知入不了单帅的眼,但——定北侯是定北侯,路千棠是路千棠,我做了自己该做的,却永远没有办法成为第二个定北侯。”
单池留冷哼道:“你父亲这一生,大概都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你是他的儿子,倒是会跌他的脸面,若是他泉下有知,不知会作何感想。”
路千棠紧盯着他,神色也变得沉郁,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父亲,从来没有希望我成为第二个他,定北侯是神话,凉兖的狼骑是神话,神话可以被传颂,但不可能被仿制——若是我父亲泉下有知,他会希望我只是路千棠。”
路千棠说着也一笑,心内突然豁朗,又说:“他若是有做不到的事情,大概就是没能亲口告诉我,他的信念、他的坚持源于何处——”路千棠按了按心口,说:“但我就是知道,他想要什么样的我。”
单池留定定地看着他,路千棠这回眼神没有再躲闪,也定定地与他对视。
单池留反而大笑起来,又坐了回去,遥遥看他,说:“你现在这个样子,倒是比之前有种。”
路千棠心口猛然卸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后背伤口撕裂的剧痛,额上后知后觉地渗出了冷汗。
单池留也不再跟他客气,说:“你说的不错,我瞧不上你,你连你爹一半都不如,没有半分他的样子,你从小叫惯坏了,没用的牵肠挂肚一堆,优柔寡断的大少爷能带出什么样的兵?”
路千棠虽然心里清楚,听他这么说还是忍不住呼吸一滞,半晌才自嘲一笑,说:“单帅有一句话说得不公道,我自己都不记得当大少爷是什么光景了,带兵的路千棠,跟之前的路千棠,半点关系都没有。”
路千棠的眼睛黑且深,幽幽地看着他,又说:“我爹没能亲手教导我,我不像他,也没什么奇怪的。”
他说着扶着桌案强行站起身来,他说:“凉兖的血债我会去讨,但这笔债不是我欠下的——我愿意去做,就是因为我是定北侯的儿子,我敬爱他,像所有孩童一样崇拜他,正因为我是他的儿子,我才比任何人都明白,他想要的是活生生的路千棠,不是谁的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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