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了把脸,单手端着砚台走出来:“傅先生。”书房里满是墨香。红纸、横幅随意铺展开,等掺了金粉的墨汁晾干,春联遍地是,桌上地下都有,潇洒俊逸的瘦金体落在红纸上格外打眼。阳光半遮半掩,风从窗口吹进来,白色的纱帘随风轻扬,新春的喜气和郁芊的书卷气融合在一起,红尘三千的繁乱与热闹,尽在这一方小小的书房中。这是人间最好的模样。余鹤身在其中,扬唇一笑,满室的辉光都不及他半分炽热。余鹤眸光炯然,这份暖意却只落在傅云峥身上,还没什么歉意地说:“抱歉,把你的书房弄乱了。”在这清寂森冷傅宅中,余鹤要只是弄乱一方书房、一间屋子这样简单就好了。傅云峥心弦轻颤,喉结微滑。风动,纱帘动,心动。余鹤就这么站在光里,连卫衣衣角沾了墨也不自知,挽起袖露出半截胳膊,端着沾水的砚。也不知这袖口挽上是起到了什么作用,傅云峥瞧着还是湿了一块儿。哦。傅云峥了然,想必是刚刚洗砚台时懒得挽袖楼,等意识到袖口湿了才亡羊补牢卷了上去。真是只、小笨鹤。余鹤见傅云峥只不住瞧着自己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以为是地上铺的春联挡住了傅云峥的轮椅,就蹲下来把晾晒的春联推开,在遍地红纸中腾出一条供傅云峥独行的路。傅云峥没辜负余鹤的好意,或者说他并不想让余鹤知道他怔忪的原因是什么。就像他不想让余鹤知道,他对余鹤的喜欢,要比余鹤想象中的还要多。傅云峥不知道在余鹤心里,这份喜欢有多重。但傅云峥知道,一定比余鹤以为的重。重很多。明天是小年,离除夕还有整整八天。可傅云峥已经在期待和余鹤度过的下一个新年了。“明年......”傅云峥的分享欲从没这样难以抑制,他错开视线,盯着地下的春联说:“明年我来写春联。”然后,他们可以一起把今年余鹤写的春联揭下去,贴上他新写的春联,又过一年,再换做余鹤写的。循环往复,一年又一年,一生好像也能很快过去。这漫长孤寂、庸庸碌碌的一生,若能有个人一直在身边,想来就不会这样无聊了。从前总听人说:人活着总要有个盼头。很幸运的是,傅云峥活了三十二年,终于找到了属于他的期盼。糟糕的是,这份期盼由不得他做主。倘若有一年,只剩他独自揭下春联,那无论在换上谁写的春联,来年都不会再圆满了。再也不会了。生意伙伴常夸赞傅云峥高瞻远瞩,深谋远虑,这两个词无论在何种语境下都满含褒义。可傅云峥从没想过,原来在感情这件事上,‘远虑’并不是一件好事。还没有和余鹤在一起,他就已经在为分离而难过了。余鹤并不赞同他们还没有在一起的观点,对于傅云峥为‘在一起’所附的条件,他不予认可。余鹤要立刻、马上、当即就和傅云峥在一起,一秒钟都不想多等。所以,现在对于傅云峥与余鹤的关系,是处于余鹤单方面宣布恋爱而傅云峥没有反驳的状态。傅云峥很少反驳余鹤,这次也是一样。他总是宽纵的。所以,最终答案以余鹤的试卷为准。他们已经在一起了。第43章这天, 是个冬日里常见的晴天。傅云峥把手里的合同递给余鹤:“陈思健秘书上午送来的,我看过没什么问题,已经签好了, 你去给他送过去吧。”余鹤接过合同:“他找我喝酒?”傅云峥摇摇头:“不会,我跟他说了,不许带你喝酒。”余鹤把合同放在书桌上, 俯下身收起地上墨痕干透的春联:“成,我把这春联收好就去。”傅云峥应了一声:“不着急。”红纸薄薄地铺在地板上,因坐这轮椅,傅云峥弯腰的角度受到限制, 不是很方便捡,他便由着余鹤去收拾,转身去收桌面上的春联。满室的墨香中,余鹤和傅云峥谁都没说话,春联成双入对折在一起,连着横批一道撞进纸袋中。岁月静静流淌。余鹤抬起头就能看见傅云峥, 继而满心欢喜,如果时间能快进, 余鹤真想按下倍速播放,直接跳到大结局。他会和傅云峥一直在一起吗?余鹤真的很想知道, 恨不能立刻跳上时光机, 去未来看一眼, 然后回来提前向傅云峥公布答案——也许这世间许多人的缘分浅薄如纸, 匆匆离散,但我们不在此列。我们的感情比利益更加稳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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