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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文衣带着才她一半高的不朽骨穿过繁复暗门,不朽骨面容苍老丑陋,穿着宽大的黑色长袍,拖在地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响。他佝偻着身子,大概是因为太老了,始终在低声咳嗽。梁文衣在前面带路,听到动静,忍不住回头偷偷打量他。
“生魂离体有多久了?”
不朽骨突然开了口,声音苍老粗粝无比,沙哑得像是某种怪物。
他的喉管被人割开过,完全地割开了,梁文衣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开口老实答道:“十……。”
“奇了怪了,我一不在就有这么多要问的东西?”
梁文衣的话被猛然打断,这才发现抱起胳膊隐在暗处眉眼冷寂的顾笙凉,她低下头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师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顾笙凉扯到了身后。
顾笙凉长腿一迈,自暗处走出,唇角一扬露出抹笑,整个人看起来凌厉又漂亮:“你这是在欺负谁呢?不朽骨,你有什么不如直接问我。”
不朽骨不露声色地看了顾笙凉一眼,正对上了那双冷得吓人的狭长眼眸。
他的回答倒是颇为诚恳。
“顾真人,要做人偶要先醒魂。说不出余魂离体的时间,我挑不出皮骨,帮不了你。”
顾笙凉嘴角习惯性的留着抹玩世不恭的笑,他立在原地,直直地盯了不朽骨好一会儿,面上看不出喜怒。
“才十八年。”
梁文衣又控制不住地抬眼偷偷地打量起了不朽骨,她总觉得不朽骨那张丑陋起皱的面是假的,她的直觉向来准得可怕。
“太久了,难。”不朽骨对顾笙凉说,语气很平淡:“我需得见到那余下的魂。”
顾笙凉轻啧一声:“您老怎么张口闭口都是废话。”
“半身入土的山野俗人,实在担不起真人这声您。”不朽骨把头埋得更低,看上去倒是有些惧怕了:“还劳烦顾真人带路。”
顾笙凉没有说话,只拍了下梁文衣的肩,长腿一迈领着不朽骨往幽洞深处走去。
——
那薄薄的一魂被顾笙凉用自己的血养着,泡在一块灵力氤氲的寒玉之中,藏在漆黑幽暗的地洞里。顾笙凉扔了不少被他捉住的鬼和尸守住地洞,而他藏在石缝里的符谁碰到就能被烧成灰。洞中阵法化了他小半肉身所成,刀剑不毁水火不进。
这一养就是十八年,外面早已翻天覆地,尸鬼都被阴气和寒气养得膘肥体壮,然而没等到谁能把这点魂给救了。
而不朽骨一见着那块白光莹莹的寒玉就笑出了声,松动的肉皮颤动着,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顾真人,这偶成不了。”
顾笙凉闻言一挑眉,两根雪白修长的手指敲打着石壁,他勾起嘴角慢慢地说:“什么条件,提。”
“我并非此意。”不朽骨失望地摇了摇头:“即便是叶可青活过来,这魂也做不成偶。”
梁文衣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眉心一跳,抬头果然看见自家师兄那张骤然沉下去的脸。顾笙凉眯起眼睛,舔了舔嘴唇。
“这点魂……咳、咳。”不朽骨疯狂地咳嗽了起来,唇边染上殷红的血迹,他笑道:“还不如一缕发重 ,居然能留十八年,我也是闻所未闻。如果我没猜错,我不是顾真人第一个请的人。这么多年这魂都活不了,今后更不能活了。”
顾笙凉抬起头伸出根手指点着来时的路,笑出一口森森白牙,眼底见了红,红周围衬的是无穷无尽的漆黑:“滚出去。”
不朽骨哪敢再多言,佝偻着身子慢吞吞地往外走。
顾笙凉盯着他的背影,面容看不出喜怒,细白修长手指慢慢地摩挲着凉滑的剑柄:“不朽骨,我若在外面听到流言,哪怕一点,我就杀了你。”
“知道了。”不朽骨动作一点没停,只加重声音喊着顾笙凉:“顾真人。”
不朽骨暗自不屑,这便是叶可青的朋友。顾笙凉尊为真人,张口闭口就是打杀,半点仙风道骨的模样都没有,然而他心中又有种说不出的失望。
叶可青的魂,终究只剩这一点了。
待不朽骨走出去,梁文衣才抬起头慢慢地告状:“师兄诶,你被人讽刺了。”
“我平时怎么教你的。”顾笙凉眼尾狭长藏着冷光,抬手不轻不重地敲了下她的头,嗤笑一声:“不要同陌生的人过多交谈。”
“我知道。”梁文衣撑着脸叹了口气,苦着脸说:“怎么办啊,他说叶师兄的魂连偶都做不成。”
顾笙凉懒懒地看过去,薄唇轻扬,脸色却很冷:“总会有办法的。”
“刚才那个人还骂叶师兄是妖物,他根本就不明白。”
“蠢人而已,你见的还少?”
“我等叶师兄好久了,我好想他。”
顾笙凉没说话,那块不大的玉被他紧紧地攥在手里,里面睡着的魂死气沉沉。他盯这块玉盯得久了,眼中一片红,随着水墨勾出的黑一直染到眼尾。
他突然冷笑一声:“想他做什么?不许想。”
——
不朽骨站定,右手摸上自己的双腿一扣,整个人便站直了,身量比一般成年男子还要高大。他那只右手不同寻常,即使手指探入自己的喉咙也不落一滴血。他摩挲着似乎在修复着什么,当他将右手放下的时候,再次开口就恢复了自己本来的声音。他摸上自己的面皮,那张脸被奇异地抹平,露出了原本极其俊秀阴郁的面容。
“叶可青。”
语气听不出来是喜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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