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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笙凉张了下嘴, 没说出话来, 把目光落在那两盘已经被他吃干净的鱼上。
他实在想见叶可青, 又觉得自己太没资格得到这些东西。之前的日子,他活得太张扬也太混蛋。
叶可青对他的所有误会都源自于他恶劣的捉弄,源自于他一时兴起, 源自于他失控了的暴怒。他也是在很多年后才反应过来, 他和玉独无一样都是在糟蹋叶可青的感情,他甚至更加恶劣。
顾笙凉从来没喜欢过玉独无,一点都没有。
只是当时叶可青眼底那种陌生而又汹涌的滔天愤怒,那种前所未见的暴虐和杀意, 让他觉得相当好玩, 让他血脉喷张。
原来他也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顾笙凉垂下一只手臂,卧在树枝上睡觉。
“顾笙凉。”
叶可青的声音。
顾笙凉掀开眼皮, 嗯了一声。他心情不错,连嘴角都勾起,以至于完全没有听出叶可青语气中的怒气。
“顾笙凉。”叶可青难得主动来找他一回,却皱着眉头冷声警告他:“既然你知道我喜欢玉师兄, 也一定就清楚我不允许你如此不尊重他。他能忍,不代表我能忍。”
顾笙凉坐起, 觉得莫名其妙。
他又他妈干什么吗?
叶可青平时张口闭口都是调笑的话, 有他在的地方断不可能冷场。整个明镜估计都没人见过叶可青发怒的模样,他再生气揍人都能带着笑, 都无赖般笑嘻嘻地骂人。
顾笙凉都没想起自己干了什么, 一开始脸上还带着笑, 但笑也慢慢的冷了,沉沉地看着叶可青的眼睛。
叶可青是认真的,顾笙凉气得咬牙。
花未红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玉独无这个修无情道的骗子,他顾笙凉做了他妈的什么就能让叶可青怒成这样。他自认为对叶可青不错,而叶可青竟然辜负了他的不错。
但叶可青还是看着他,又将目光悄悄地移到了他攥紧了手上,眯起眼睛看上去有些警惕。叶可青轻而易举地将他置于对立面这个事实,让顾笙凉异常暴躁。
顾笙凉沉默地看了叶可青许久,终于被完全激怒了,一张脸黑了个彻底:“你他妈凭什么对我这样说话?”
叶可青的语气强硬:“我以为我说得很明白了。”
“你喜欢他你就能对我这样说话?”顾笙凉深吸一口气,从树上一跃而下,把牙齿咬得作响:“他算什么东西,你又算什么东西。”
“我和玉师兄还比你大些,你听听你张口闭口都是什么词。顾笙凉你迟早要学会尊重人,我没有教你的义务也并不想教你。”叶可青朝着他扬了扬下巴,没有丝毫退让:“但是我喜欢他,你要是侮辱他我就有保护他的责任。”
顾笙凉急喘口气,基本上没什么理智可言:“他给你告状?”
“你要干什么?”叶可青拦住他:“玉师兄干不出来告状的事,你要打就和我,这些都是我自己打听的。”
顾笙凉气得发笑,他在明镜弟子中的人缘风评一直不好。他素来是懒得搭理玉独无还绝对费不下这心去侮辱他,人言可畏这个道理叶可青想必是明白的,只是他顾笙凉在叶可青心里实在没有信任可言。
这种势均力敌的针锋相对的意味,让顾笙凉浑身的血都要沸腾了。
叶可青难得露出獠牙,而顾笙凉本来就浑身是刺,两败俱伤素来都是他要厉害些。
顾笙凉觉得自己牙齿中满是腥热的血腥味,他不想让叶可青比他好过一点。
“就他妈你能喜欢玉独无,我不能?”
叶可青的眉头皱得更紧。
“我告诉你玉独无就是这么贱,我越是这样对他他就越喜欢。”顾笙凉始终在挑衅叶可青,眼睛红得吓人:“怎么?不信你亲自去问那个贱人。”
就是这回,顾笙凉记得还比较清楚,两人一直打到了肖暮面前都不撒手。
这就是这回之后,他和叶可青就见一回打一回了。
顾笙凉越想越讨厌玉独无。
“你在想什么呢?”梁文衣叹了口气,一字一句地告诉他:“顾师兄,你要是再捉不住机会,我就真的想不出法子了。最近这段时间,我光是看着你就发愁。”
顾笙凉慢慢地往后仰去。
他眸光微动,内容却避开了梁文衣的忧虑,说话的语气更像是感慨:“你还是变聪明了好,就像这样。”
“难道我不是一直这样?”梁文衣皱起眉头,不太服气:“我平时也没少给你出谋划策。”
“你能大言不惭说出这话。”顾笙凉看她一眼:“其实就证明你还不够聪明。”
叶可青晚上翻窗进屋的时候,梁文衣已经睡下了。大概是顾笙凉照顾她的手法太粗犷没留心过这些方面,她的睡相非常不好,但好在很香甜,一点没被他打扰。
他抬手把她轻轻推正,梁文衣一点没动弹。
头疾难治,况且久病,况且猛毒。
叶可青着实下了番功夫,带着曾绍明天南地北拜访过很多医修,有一点头绪就昏天黑地地琢磨。不敢乱下手,他就折腾自己的脑袋,头发掉了不少。
最后一根银针抽出,梁文衣脸上的冷汗被细细地擦去了。
叶可青却轻叹口气,他不知道这样治好梁文衣对她究竟是不是好事,梁文衣也许会忆起往事,甚至会感到痛苦。
他自己向来还都是变数。
叶可青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把她额上的乱发朝两旁拨去。
“晚安。”
顾笙凉坐在树上,气息全无,一点都没被叶可青察觉。他沉沉地盯着叶可青的脸看,在想很多事情。
他越想就发现自己越喜欢叶可青。
年轻又明亮。
顾笙凉推门而入的时候,叶可青已经走了有一会儿,而梁文衣正在做噩梦。她大概是已经被完全治愈了,难得做噩梦,还大概都是关于往事。
他想直接推醒梁文衣,见着她耳边放着叶可青留下的一朵安神的小花,却还是直接入了她的梦。
噩梦均源于心结。
余毒在散却未清,能魇住梁文衣二十余年,何其厉害的东西,顾笙凉知道自己也有些神志不清了。
但也只是梦。
只是梦而已。
天昏地暗。
“顾师兄!”梦里的梁文衣红着眼对他笑,非常开心:“叶师兄的偶做成了!”
她身旁坐着用叶可青那点残魂做成的偶,一点都不精致,手肘处都脱了线,露出了里面的棉。只有叶可青的一颗头异常逼真,和粗糙的身体格格不入。叶可青的脸色苍白,神情木讷。
一星残魂,做不出什么东西。叶可青见着他来,只能动一动眼睛,看起来异常笨拙。
顾笙凉一阵心悸,没想起自己究竟忘记了什么,于是抬脚走了过去。
梦里的梁文衣还是才中毒时的模样,一点不能掩住自己的情绪。她认真地握住叶可青的手,低下头慢慢地哭了,长长的眼睫上沾满了水汽。
顾笙凉沉默地坐在叶可青的另一边,学着梁文衣的样子,握起他的另一只手。
瓷骨制成的手,寒气逼人。
梁文衣固执地把叶可青手肘处的棉往里塞着,一点一点地全塞了进去。
她问:“师兄,疼吗?”
叶可青像是听见了,艰难地转动了下眼珠,看着梁文衣。
“我都看见了。”梁文衣一眨眼就有一串泪落下,她难得口齿不清:“我都看见了。”
顾笙凉心悸得更厉害。
叶可青的脸却突然开始片片剥落,露出里面空荡荡的一片,眼睛里那点最后的光也灭了。梁文衣开始尖叫,弯下身子捡地上掉落的碎片。顾笙凉的手抖了一下,也赶忙去拾,但他的手才触到那点东西,碎片就化成了灰。
“我……”顾笙凉又去握叶可青的手,发现瓷骨做的手也在碎,他的语气急促了些:“师兄。”
梁文衣弓下身子,一边哭一边重复着:“我都看见了。”
天界分崩离析,日月同天,诡异的红。
顾笙凉这才想起来,他现在在梁文衣的梦里。
但他还是没逃出来。
他看到了十八年前的叶可青,和自己。
梁文衣突然不见了。
他再次看到这些情景,自己都觉得太陌生。
顾笙凉用剑柄拦住叶可青,皱眉看着他:“叶可青,你要到哪儿去?”
叶可青浑身上下灰扑扑的,头发凌乱。他极其消瘦,有些疲惫地挥开顾笙凉伸出的剑柄:“到我该去的地方去。”
“你就应该呆在这里。”顾笙凉的脸色更不好看:“你立刻跟我走。”
叶可青退后一步,手已经按上了风月:“我不会跟你去见肖暮,你也别想着把我交给玉独无。”
顾笙凉咬牙,脸色极其难看,却没说话。
他只是没说出来,我帮你,这三个字他一直都能没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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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我们顾其实一点不渣,就是说话不过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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