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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辆马车“咯吱咯吱”的离开了,有一辆还未走。冯晏混在市井多年,自然知道车夫还想拉人。他当机立断,带着秦绛冲了过去,“等等,我们也要上车。”
“你们……”车夫打量着他们的穿着,“有钱吗?”
“多少钱?”
车夫反问冯晏,“你有多少?”
秦绛心道这人要坐地起价了,但冯晏早就熟悉这些套路,他伸出手和车夫二人在袖筒里捣鼓了半天,秦绛在旁边看得莫名其妙。
车内有人喊:“没地坐了,走吧。”
车夫没有理他,和冯晏继续袖里吞金,二人终于谈拢了价格。
冯晏问秦绛要了钱袋,交钱上车。当秦绛打开车门时,发现车内果然没地方了坐了。本来只能坐六个人的长车,竟然挤着十来个人。人挨着人,几乎没有什么空隙。
“请让一让。”秦绛温柔的说道,然而并没有人理会。
“让一让,听不见吗?”冯晏凶狠的瞪着众人,人们被他的眼神吓到,不情不愿腾出临近车门的一个座位。
“真没空地了,你们挤挤吧。”门口的大叔说道。
冯晏看真的没位置了,只好让秦绛坐自己腿上,两个人在狭小又沉闷的车内坐稳后,马车慢悠悠的出发了。
车内气氛压抑,秦绛见有的人紧抱着一个大包裹,有的人低着头假寐,有人掀开帘子一角看向窗外……
秦绛侧头低声问冯晏,“刚刚你和车夫,在袖子里干什么呢?”
“讲价。”冯晏说道,“市井里常用这种方式讨价还价,不出声,别人也不知道到底多少钱。”
秦绛了然,这个车夫也是精明,想必车内的人坐车价格都是不一样的。
“怎么讲价?”秦绛好奇的问道。
“我教你。”冯晏拉过秦绛的手,在袖筒里教他手势。
长路漫漫,马车一颠一跛的在路上行驶着,颠得车上的人昏昏欲睡,就在这时,突然有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惊呼一声,“糟了,我忘记带书了。”
所有人一下子被惊醒,目光齐刷刷的盯着他。
“你还想带书?这是逃难啊,懂不懂什么叫逃难?”有人训道。
书生被训得面红耳赤,抱着行李低声辩解,“都是……古籍,很难得的。”
人们转过头去不再理会书生,秦绛却有些同情的看着他,又想起了阳城家中哥哥的那些书籍。
这个短暂的小插曲过后,人们都醒来了,寂静的车内终于有人开口,互相交谈了起来。
“项羌人怎么这么快攻破京城了?”
“武平关易守难攻,他们怎么进来的?”
武平关三个字,一下子吸引了冯晏的注意。秦绛觉得环抱自己的双臂,突然紧了紧。
武平关,冯晏爹爹镇守的地方。
只听那人说道:“听说不是从武平关过来的。”
冯晏突然想起父亲提过的,那个名叫巴什么鸣的沙漠。穿过沙漠,就到了内地。
听武平关无事,冯晏松了一口气,心想难道项羌士兵穿过了荒无人烟的沙漠,就是为了给大楚突如其来的一击?
“我本来想着,躲家里把门窗关死就行了。可是从京城逃难来的人说,那些项羌兵竟然杀平民,还要烧了阳城。”有人说道。
从京城逃过了的人急忙点头,“对,项羌人见人就杀,都是疯子。”
“不仅杀人,还抢美女。”有人补充道,“我听说,他们的统军将领叫郭尔诃,是个好色之徒。”
“不是项羌可汗亲征?”冯晏插嘴问道。
那人摇头,“可汗没来。”
冯晏默默听着,心里暗暗的记下了郭尔诃这个名字。
那人盯着冯晏和秦绛,疑惑道:“小子,你们俩多大了?”
冯晏一愣之下, 发现他看着自己,便答道:“他十三,我十六。”
“还是孩子啊,怎么不跟着父母亲人?”
“都失散了。”
“可怜……”那人没说后面的话,但秦绛能猜出来,必是什么两个小孩,无依无靠,活不久的。
马车行驶了两个多时辰,车夫将车停在路边官道,让车内人下来吃饭、方便,略作休整。冯晏一瘸一拐的下车,秦绛见状上前扶了一把,心疼道:“你还好吧。”
“没事,就是有点腿麻。”冯晏在秦绛的搀扶下,走到树边坐下,“我缓缓就好。”
“要不待会我抱着你坐吧。”秦绛心里很过意不去。
“就你这个小身板?”冯晏忍不住笑了笑,“算了吧,我怕把你压趴下了。”
说话间,同车的人全部下车了,找遮阳的地方坐着吃东西。秦绛和冯晏发现,人家都是做好了充足的逃难准备,干粮、水壶、甚至睡觉盖的薄被,都一一备全了。秦绛和冯晏又饿了一天,看着他们啃着馒头大饼,馋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秦绛的肚子又开始咕咕叫,冯晏看着他,“想吃?”
“嗯。”秦绛可怜巴巴的点点头。
“你等着,哥给你弄吃的去。”冯晏说完,便去那边吃饭的人堆里了。
秦绛坐在树下远远的看着,见冯晏和几个大叔聊天,不一会儿就混熟了。那几个大叔听着冯晏说话,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仿佛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般。
这种自来熟的本事,真不是人人都能学会的。
没过多久,冯晏拿着凭“本事”换来的几个馒头,还有一袋水囊回来了。
“快吃吧。”冯晏递给秦绛一个馒头,秦绛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冯晏解开水囊喝了一口,见秦绛吃的急,将水囊递给他,“别噎着,喝点。”
秦绛仰头喝了一口,只觉得喉咙火辣辣的,原来不是水?
“咳咳,这是……酒?”秦绛诧异道。这几天他和冯晏都是喝溪水泉水,乍一喝酒差点被呛到。
“那边大哥说了,喝酒暖暖身子,夜里抗寒。”
“酒这么珍贵,他都给你?”秦绛有些佩服的看向冯晏,“你和他们都聊什么啊?”
“瞎聊胡吹呗,我这人,吹牛最厉害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秦绛想起冯晏过年期间,因吹牛而发生的“惨案”,不由笑了笑。没想到现在,吹牛竟然能换一口救命粮食。
“我还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冯晏一边啃着馒头,一边说道,“这马车果然是去澜河的,不过现在澜河那边情况也不太好,无数人想过澜河,都在河边等着,但船只很少,恐怕等不到船。”
秦绛了然,人多船少,这是肯定的。
“现在我们怎么办,跟着去澜河碰碰运气?”冯晏问道。
“去,先去澜河边上看看。”秦绛一锤定音。
吃饱喝足,一行人上车,马车摇摇晃晃的继续前行。等到了晚上,还未走到下一个县,大家只好在树林里过夜。
人们点起火堆,又将带着的被子盖上,暖暖和和的睡觉去了。冯晏和秦绛在火堆边冻得瑟瑟发抖,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酒。
“小兄弟,第一次出远门吧。”给他们送酒的大哥,来到他们身边。
“大哥来了,快坐。”冯晏热情的说道,“是啊,第一次。”
“一看你们就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没啥经验。”大哥问道,“酒还够吗?”
“还有一半呢。”冯晏笑了笑,“今日多谢大哥了。”
“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互相照应点,应该的。”大哥看了看秦绛,“这位小兄弟斯斯文文的,是你弟弟?”
“对。”冯晏点头,“他胆子小,不爱说话。”
大哥又问道:“你们兄弟打算去哪里啊?”
“这兵荒马乱的,我们只能去南方躲躲灾。”冯晏含糊的说道。
“南方有人吗?”
“嗯,有亲戚在。”冯晏骗他道,“我四叔在南边做生意呢。大哥,你也是去投靠亲友?”
“我跑江湖的,四海为家,南方有没有人都一样。”大哥笑了笑,“我看你小小年纪,胆识不错啊。路上有啥需要帮忙的,找我就行了。”
“多谢您嘞。”冯晏笑了笑,“大哥能给我们酒喝,就很好了。”
“小兄弟,别说谢,我一壶酒就能交你这个朋友,挺值的。”大哥抱拳道,“在下姓张,小兄弟贵姓?”
“姓冯。”冯晏也抱拳道,“张大哥。”
“好,冯小兄弟,我先走了,你们休息吧。”张大哥拍拍冯晏的肩膀,起身离开了。
等张大哥走了,秦绛小声对冯晏说:“我不喜欢他,总觉得他,有所图。”
之前秦绛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见张大哥总是在打探冯晏家里的事。人心隔肚皮,又碰上这样一个世道,他不得不生出一些警惕。
万幸冯晏也不是吃素的,虚虚实实半真半假的说了一通,并没有暴露他们无依无靠,没有亲友的事实。
冯晏听后笑了笑,“你不是经常跟我说,‘人之初,性本善’吗?而且,你以前不会这样多疑。”
秦绛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原来经历这场变故,人总会在不知不觉中变化。冯晏更加成熟,秦绛不再天真。
“他图财。”冯晏说道,“我早就看出来了。”
“你早就知道了?那你还和他称兄道弟。”
冯晏道:“我之前给他们说,我家经商,家财万贯。否则,谁会理我们俩个小孩啊?”
“你骗了他?”秦绛服了,他早该猜到,向来只有冯晏骗别人,他哪能上当受骗呢?
冯晏摆摆手,“没事。到时候,给他点钱,就当是买酒钱了。”
秦绛点头,“只图财还好,还剩一些银子。但我们无法挣钱,得省着点花了。”
向来无忧无虑的冯晏,听后也长叹了一声,开始发愁了。在他们没有赚钱能力的时候被迫谋生,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谋生,是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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