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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中旬,公试开始,秦绛此次却未参加。
他和冯晏闲适的坐在贡院旁的一家酒楼中,看着楼下人群拥拥攘攘,都是赴考的太学生们。秦绛看着这些人,有些羡慕,但无不甘,他已放下了执念。
“没想到会和你坐在这里,看别人考试。”冯晏感叹了一句,他知道秦绛以前很重视公试,绝不会不参加的。
“我也没想到,但我已经看开了。”秦绛喝了一口酒,“曾经有个算命的说我入不了内舍,当时我还不信,现在想来,或许我真的没有这个命吧。”
“我才不信命呢。”冯晏说道,“其实我觉得,公试也没有那么公平,否则以你的学识,怎么会没考上呢?这种考试,不参加也罢。”
“不是不公,是对我不公而已。三年前,我无意间听到学官们对话。他们那时候得知我哥的事,想把我赶出太学。但有个学官说,我背后有徐家撑腰,不如就让我仍旧呆着,但对我不闻不问,也不会让我升入内舍。”秦绛苦笑了一下,“是我,放不下执念,想完成哥哥对我的期待,想着试一试,或许能进内舍。”
“可恶!”冯晏气的将手中酒杯“砰”的一声置于桌上,惹的其他桌的人纷纷回头。
“算了,都过去了。”秦绛小声劝道,“我已经想通了。”
“什么算了,不能算。你哥是你哥,你是你。他们凭什么,凭什么排挤你,凭什么不让你入内舍。”
“你不知道‘连坐’这一说吗?”秦绛苦笑道,“自古就有株连九族这种刑法,当今圣上没有把我抓起来,还能让我去太学读书,已经很好了。”
“可是……可是……”冯晏心中苦涩,笨口拙舌的也不知道如何安慰。
“那些排挤我的人,也是因为爱国吧。还有马岘,我不怪他了,你也别为难他了。这些人,又有什么错呢,他们只不过是憎恶项羌,憎恶侵略,憎恶叛国的人。”
“可你又没有叛国?”
“可我,是他的弟弟啊。”秦绛挤出一个笑容,“挨几句骂又少不了一块肉,反正哥哥也听不到。而那些人的家人或许被项羌人杀害,比起他们的痛苦,让他们发泄几句,也没什么。”
“秦绛……”冯晏心疼的看着他,“那你呢,你哥哥不也是被项羌人俘虏了,你不也在战争中差点死掉。他们没错,你又做错了什么?”
“怪就怪,这个世道吧。”秦绛嗓音有些颤抖,“我好想回到……回到国破之前啊。”
“我也想啊……”冯晏叹了口气,想起那时两个人在太学无忧无虑的时光。
“或许,读书能做到。”秦绛说道,“明日,我就去师父那里。”
“读书能做到什么啊,回到过去吗?你,想好怎么说了?”冯晏一脸迷茫。上回秦绛跟他说谢谢,说明白了为何读书。冯晏听完了反倒是一头雾水,也不知道秦绛懂什么了。
“想好了。”秦绛眼神坚定的看着冯晏,“既然回不到过去,那就……重建吧。收复失地,重临阳城,再现盛世。”
秦绛终于清醒,不再醉生梦死,不再自欺欺人,不再懦弱逃避,不再怨天尤人。
京郊外的小院中,新栽了几株枫树,虽然没长大,但也亭亭玉立于庭院中。而墙角边也多了一片小竹林,青翠欲滴。秦绛惊奇的看着院子的变化,站在门外迟迟不敢进入,心想是不是自己记错师父住的院子了。
然而就在这时,徐沅从屋内出来,敲前了站在门前的秦绛。她笑着打招呼,“怎么不进来,怕又被赶出去?”
“沅妹妹,什么时候种了树,我怎么不记得了?”
“我爷爷派人送来的,还有竹林呢。你看,是不是别有情调?”徐沅拉着秦绛来竹林参观,“在阳城,我爷爷住的地方叫‘枫竹苑’,爷爷喜欢枫竹的风骨,故而也给父亲送来了。”
枫树坚毅,不随波逐流。竹子刚直,不摧眉折腰。秦绛心想,果然符合师父,是徐家的风骨。
徐沅带着秦绛参观完她布置好几天的庭院,便领他去屋内,她问道:“这次,你想好怎么和父亲说了吗?”
“我想好了。”秦绛自信的说道。
徐沅见秦哥哥不再像往常那样颓废,反而浑身上下充满了自信,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看来,你是真的参悟了。”徐沅说道,“父亲在内室,我就不打扰你们聊天了。”
再次见到徐祭酒时,秦绛看着师父坐在书桌前,由于双眼不能视物,只得在桌子上摸索着,不知在找什么。秦绛一急,上前问道:“师父,您要什么?”
“是你啊,来了。”徐谨谦这次语气不似上回那么强硬了,平和说道,“我在找扇子。”
秦绛随意一看,便找到了,他恭敬的递给师父,“师父,在此。”
徐谨谦接过,自嘲道:“不中用了,一点小事都做不了。”
“师父……”秦绛的泪水又流了下来,他想起以前师父很喜欢看书写字,现在,恐怕再也不能了。
然而徐谨谦是不需要旁人同情的,他言归正传,“你今次过来,看来是想通了。”
“是。”秦绛点头,“我要读书,为大楚不受侵略,为振兴强国而读书。即使在野,也希望自己能为国出力。愿今生能够著书立说,像师父您一样,教导后人。”
“好,好啊。”徐谨谦终于笑了,“有志气,不愧是我的学生。”
听到徐谨谦词句,秦绛惊讶道:“师父您、您还认我这个徒弟?您不赶我走了?”
“只要你能想通,为师当然不会赶你。”徐谨谦说道,“不过,你可知错?”
徐谨谦自然问的是之前三年秦绛颓废不学习的过错,秦绛急忙跪下,“学生知错。”
“错在何处?”徐谨谦严厉的问道。
秦绛低头忏悔道:“逃课饮酒,放任自流。不求上进,自暴自弃。”
“看来你还知道自己的错。”徐谨谦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之前的事,为师就不追究了。不过你若再犯,则严惩不贷。”
“学生不敢再犯,多谢师父。”秦绛暗暗舒了口气,还好还好,师父放过了他。
徐谨谦想起一事,又道:“还有一点,你得戒酒。”
“是,学生谨记。”秦绛点头,这一要求在他的预料之内。
“从今日起,你不必去太学院了,就住在我这里,我授你兵法谋略,治国之道。”
秦绛瞪大了眼睛,“治、治国之道?”
“对啊,你不是要振兴大楚吗?”徐祭酒笑道。
秦绛感觉有点晕,“可是您说,我永远不可能出仕。”
徐祭酒安慰道:“世事难料,就算走不通科举这条路,或许还有其他路。你啊,小小年纪,怎么不懂变通,只认死理呢?我说什么,你就信了?”
秦绛被说得一愣一愣的,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他笑了笑,“是,师父,我一定好好跟您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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