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朕的奖罚可还满意?”康文帝看向叶以珘。
“满意”二字于臣下而言实在太过厚重。
叶以珘跪下,“为人臣者主耳忘身,国耳忘家,公耳忘私,利不苟就,害不苟去,唯义所在,臣万不敢指摘陛下圣意。”
“起来吧,好一个为人臣者主耳忘身,国耳忘家,公耳忘私,那么你呢,你也是……敢怒不敢言吗?”康文帝将视线投向以珍。
“陛下……”皇后在一旁见气氛凝重,欲要劝说几句。
不料以珍突然抬起头来,目光清明坚定,毫不畏惧,直视着这普天之下权势地位最高的人,“陛下要臣女说真话?”
“这是自然。”康文帝不见半年恼怒,语气平和,似乎只是与以珍闲话家常。
“不满意。”以珍平淡地说出这似乎大逆不道的叁个字,“人死不能复生,杨家那几条命怎够抵消我父亲母亲当年的冤屈?怎够偿还我叶家上下四十二条人命?陛下想要弥补,可失去的终究是失去了,我长眠地下的父母如何能感受到这份死后哀荣?陛下这么做,无非是想要自己心安。”
“平儿!”皇后低声喝断以珍说话。
“胆子不小啊,你们都先出去,平儿留下即可。”康文帝扫了一眼皇后。
皇后本是不放心,但听到陛下那一声平儿,顿时镇定了不少。
叫平儿,就意味着陛下是以姨父的身份在与以珍说话,并非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
殿内只剩下以珍与康文帝两人。
“你对朕有怨恨,你就不怕朕不同意你与阿宣的婚事?”
“臣女对陛下有怨念,但平儿对姨父没有,陛下或许会对臣女与叁殿下的婚事多加考量,但姨父对平儿与阿宣的婚事一定是十分欢喜的。”
人存活于这世上,都有许多身份,每个身份都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即便是九五至尊的陛下也会有自己的难处。
当年叶家一案,陛下下旨收监审查,是一个国君对臣民应有的交代,终究杀害叶家满门的,是杨氏,而派遣亲信彻查案件,则是陛下身为叶家亲族,对叶家的眷顾,以杨氏一族当年的盛世,牵连甚广,想要一举歼灭,谈何容易,即便是陛下,想必也难说能够立刻连根拔除。
这些,以珍都能明白,而她方才所说的那些话,不过是让陛下知道,她并非假意拜服,而是如今也算大仇得报,真心不想再以过往恩怨羁绊余下的人生。
“平儿过来。”康文帝微笑,冲以珍招了招手。
以珍走到床榻前,在垫着软垫的圆杌上坐下。
“几个月了?”
“六个月了。”
“难为你了,你是个懂事的孩子,那逆子能娶你,是他的福气。”
“姨父,平儿现在住在京郊的庄子,庄子里有一梅林,上千株梅花凌霜盛放,甚是美丽,姨父要不要去看看?”
康文帝明白以珍的意思,装作不屑地撇了撇嘴,“不了,见到那逆子又要短几天寿命。”
“姨父别跟阿宣闹脾气了,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的,姨父就当是平儿邀您去赏梅的。”
康文帝想了想,道:“好吧,过些时日等姨父好些了就去吧,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去的。”
“好好好。”以珍笑着回应。
“不过,有一事要委屈你些时候的,听说那逆子定了二月初四为婚期?朕知道他想给你名分,不想委屈了你,可你现在怀着孩子,大着肚子行婚礼对女儿家的声誉不好,姨父不想你遭受闲言碎语之苦,且春闱之期临近,京中人多口杂,姨父不想人家在背后议论咱们平儿,所以姨父想着,春闱过后,你也平安生下孩子,再给你们俩正经赐婚,按公主出嫁之仪置办嫁妆,风光出嫁,可好?”
“好呀,平儿不觉得委屈,而且平儿私心里也不想孕期行婚礼,也太累了些。”以珍倒不在意婚期远近,且她孕中懒怠,也着实不想大张旗鼓。
只是怕楚闻宣要不乐意了,他一个大男人的,婚事上比她女儿家还要着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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