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夏雨多,翌日临到黄昏时,天际下了场滂霈大雨,还夹杂着板栗大小的雹子,直砸得车顶乒嘭作响。
马被淋得没法走,地面到处坑坑洼洼也怕车轮陷进去,一行人便被迫就近寻了间打眼的庄子借宿。
那庄子灰瓦青砖,屋外的墙腻子一片雪白,显然是才建成没多久。
能建庄子,自然是户殷实人家。里头院落都有好几出,且庄子占地也不小,在村落中来说算是比较气派的了。
关瑶等人多少都淋了些雨,她头上戴的纱巾帽更是直被浇成了深色。
在主人家安排的屋子里擦了身子换过衣衫后,关瑶欲去关心关心自己夫君。只她才走到院内,便见两个姑娘在月门后探头探脑。
那对姑娘瞧着二八年华,长相近乎相同,不过一个着黄衫另个着紫衫。
这会儿二女撑着凉伞,手里的帕子攥得快要劈丝,面上两坨霞晕像推多了胭脂似的,明显是少女怀春的娇态。
想也知二女那帕子不是为梁成潜而皱,脸上的红霞若因关瑶而羞,口味又未免过重了些,很明显,这对双生姑娘瞧中了裴和渊。
对此,关瑶颇能理解。
如她夫君那般清雅无匹的郎君,走去哪里不勾姑娘家注目?这俩姑娘也着实有眼光,就是未免太心急了些。
且不巧得很,碰着她这个正头娘子跟在身边。
“咳——”关瑶喉间动了动,扬着笑容上前套近乎:“二位姑娘,小生有礼了。”
紫衣姑娘倒是红着脸回了关瑶的揖手礼,黄衣那个却斜眼看了下她,嘴角不耐烦的扯了扯,当是回应。
关瑶拿折扇在手心敲了敲,仍旧含笑道:“二位是这主家的……”
“我们是这家的孙女。”紫衣姑娘回以善意的笑。
“原是主家千金。雨时叨扰,给令宅添麻烦了。”关瑶诚心道谢。
紫衣姑娘赧然地摇头,又关切道:“郎君换过衣裳,身上可干爽了?若有何等需要,只管吩咐下人便是,莫要与我们客气。”
对比那位不停拔耳坠子,还拿眼白看人的黄衣姑娘,这位紫衣姑娘真真是位平易近人的。
关瑶又谢了几句,再好奇地问:“二位可是双生姐妹?”
紫衣姑娘点点头,还主动说自己名唤陈璃,旁观的是她长姐,名唤陈嫦。
许是有心摆款,又许是真觉得胞妹这举动不妥,陈嫦当即拧眉扯了扯陈璃的肘:“你怎么什么都跟人说啊?忘了嬷嬷教的礼仪了么?不可随意对外男说咱们名姓,尤其是这种……”
后头的话即便没有说完,关瑶脑中也自动补足了。
她心内莞尔,但陈嫦说得对,确实是她失礼在先。
闺秀姑娘家不会主动与外男说自己名姓与身份,甚至方才她们不搭腔直接走开,那也是没得垢病。
只陈璃到底懵懂且面子薄些,被长姐当着客人的面喝斥,只能尴尬地冲关瑶笑笑。
“吱呀——”客院中有间房门打开,裴和渊踏了出来。
雨烟结起的飞埃之后,白裳郎君立于檐下,袖袍轻扬间,如松岳倚风,如阶庭空明。惹得庭院中被濯润过的枝叶都弯了腰身,羞于多看一眼。
关瑶还在痴迷于自己夫君的美姿仪时,一道紫色身影已撑着伞奔了过去。
“公子……”到了阶前,陈嫦昂头去看裴和渊,羞答答道:“公子刚才淋了雨,现在身子可有什么不适?”
吴启端着个盆出来,见陈嫦眼巴巴盯着自家郎君,不禁问了句:“姑娘是?”
陈嫦仍旧盯着裴和渊,想也不想便开口道:“小女名唤陈嫦,这屋主是我祖父。我已经让厨下去熬姜汤了,公子迟些记得要喝。对了,公子要有什么需要,也只管与我说,我会吩咐下人给公子服侍的!”
一气说了大段,裴和渊却只略略颔首:“有劳。”
见他这般冷漠,陈嫦笑意僵了僵,讷讷道:“公子不用客气。”
裴和渊抬眼望了眼天际,把脚一抬便要下阶。
“公子!”陈嫦殷勤地将伞递了过去。
裴和渊没动。
“唰——”
折扇甩开的声音让吴启打了个激灵,立马放下盆子转身跑去房内取了伞递给裴和渊。
这把,裴和渊自然接了。
撑着伞向外走时,裴和渊忽在庭间站定,偏头问了句:“在下欲去赏一场时雨,小七郎可要同行?”
嗯?一起赏雨么?
关瑶蠢蠢欲动,但内心深处却莫名有个声音在勒止,让她此刻不要与他独处。是以关瑶笑了笑:“在下是俗人,这等雅事做不来,恐怕与裴兄一道,反损了裴兄兴致。”
想来本也是顺嘴相邀罢了,听关瑶拒绝,裴和渊并未再说,撑着伞便兀自向外走了。
该是被裴和渊那拒人千里的霜容给怵到,陈嫦倒没有跟上去,只原地转了个身,目光痴痴望住那清贵难攀的身影。
又是道开门声响起,手脚慢些的梁成潜终于出来了。
都是男客的院子里跑进两个姑娘家,其中有一个还就站在阶下。
梁成潜见到陈嫦,自然也是怔了怔。
关瑶晃着把扇子,吊儿啷当地朝那处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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