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儿一展双翅,落在了地荷花的枝头。
它黑豆般的眼睛眨了眨,小脑袋一顿一顿的左右摆动。掀开左臂翅膀,将头拱到翅膀里,想要整理一下内翅的绒毛。
忽然,鸟儿警觉的将头从毛茸茸的内翅中抬起,双翅一展,似乎想要从枝头起飞。
可鸟儿还没来得及鸣啼,它落于枝头的黄色嫩爪,须臾间便化成了一滩血水。
血水顺着它嫩黄色的嫩爪向上攀爬,两个呼吸间,一只灵动的小鸟,就被融化成了一滩血水,吸进了树干之中。
清风吹来,树干一如往常,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春日的幻觉。
地荷花树枝随着清风摇摆,像是在享受着阳光与微风。枝叶茂盛的树干之中,伸出了一只透明的手臂,那手臂的颜色逐渐加深,就像透明的蜻蜓薄翅,逐渐丰满了血肉。
手臂缓慢的向前伸,从粗壮的树干之中,爬出来了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子。
她懒懒的趴伏于树干上,方才还吸食鸟儿的诡异树干,此时就像普通树枝一样,稳稳的驮着她。
将面前的长发拨弄到脑后,女子露出了面容。
洁白如玉的面庞,墨玉般的瞳仁。
唇红齿白,眼波流转。
血仙这一觉睡得并不久,若不是近来将军府下人们的话语有些多,她可能还要再睡上个几年。
睡梦中,她仿佛听到有人说:“周少将军回来了!……与太傅嫡女结亲之事啊……”
周少将军?
修长莹白的手指在空中点了点,一节树枝从另一侧绕了过来,树枝的前端,挂着一个小木鼓。
木鼓侧边系着两条红缨穗,缨穗的颜色有些暗,木鼓上涂得红色颜料斑驳脱落,这东西显然有些年头了。
血仙伸出手,抓住了木鼓的把手,轻轻的晃了晃。
随即,木鼓两旁挂着的木珠左右摇摆,发出了“咚咚咚”的悦耳鼓声,缨穗也随着木珠的摇摆左右翻动,就像两朵在空中翻腾的浪花。
少年人临去边疆前的面容浮现在眼前,血仙手指微顿,心道,他要结亲?
他怎么可以结亲?
睡了这五六年,血仙只有片刻的清醒。敲了敲树干,这些年的事,她得找个活物来问问。
敲击三下后,树下的地面上鼓起了一个小土包。先是露出一片毛茸茸的棕色背部,接着伸出来了一条细细的尾巴,顶端带着点黑色毛发。
最后,头部露出了地面。
小巧的耳朵,圆溜溜的黑眼珠,不断嗡动的小嘴巴,竟是一只地鼠。
此地鼠名叫遁地虎,是个成精四百余年的地鼠妖。
他圆溜溜的大眼珠子灵活的转动两周,待看到树干上趴着的血仙时,长长的胡须不自觉的抽动了数下。
耸拉在身前的两个爪子有个习惯,一紧张就会抖动,不自觉的左爪打右爪,右爪抽左爪。
“血、血仙大人,您、您醒了。”
见血仙苏醒,遁地虎差点吓破了胆子。
这千年老精怪,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土鼠妖遁地虎在这方圆几十里,也算是一个响当当的妖精。百年以内的小妖,都得尊称他一声爷爷。
正所谓人外有人,妖外有妖,遁地虎他家风水不好,家外面就有一只千年树精。
若说千年还有点不准确,他曾听有交情的土地公说,当年众神仙下界遨游,乱葬岗中,只见此树光秃秃在阴风中摇曳。
虬结的树根深深的插在森森白骨与血肉之中,不辨邪恶,也无因果。
“此树有机缘。”
佛陀如是说。
佛音刚落,鲜红色的花蕾就似吸饱了血肉一般,刹那间开满整个枝头,这棵树便有了精魂。
此后经过成千上万年的斗转星移,这精魂才开了灵智,变成了一个粉妆玉砌的女娃娃,普通人的肉眼并不可见。
五年前,血仙精魂变化成的身体一寸寸的拉长,一股困意袭来,她双眸微阖,身体如被泥浆吞噬的石像般,徐徐没入本体树干之中,沉沉的睡了过去。
又过了这许多年的光阴,女娃娃才幻化成了大人模样。
土鼠妖想,当年他变为人形,足足睡了将近一百年,这树精再厉害,也得睡个十余年。一想到自家能过十余年的安生日子,遁地虎喜上眉梢。
可这才短短五六年光景,她怎么就醒了呢!
这佛陀跟树精有没有机缘他不知道,他们一家子可真是跟她有天大的“缘分”。
鼠类本就善于繁衍,况且他还有七个鼠老婆,以一年七窝,一窝三只的频率,一百年的光景,少说他得有二千一百只儿子,还不算儿子再生孙子!
他原本是多子多孙多福寿的命啊!
结果呢,这树精居然不吃素!还一点都不能缺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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