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令颜抬眸看去,正正好对上那人如玉的眉眼,少了往日里的嚣张劲,却是从那双星眸里看出些许颓意。
手垂在身侧,却不知为何,让人觉得有些无措。
她躬身行了个礼,张了张口,到底发现自己没什么要说的话。
“顾证可在屋里?”那人沉声开口,声音也沙哑得很。
顾令颜点了点头:“在。”
徐晏勉强扯动唇角笑了一下,又状似不经意的问她:“上元那日,你是去东市还是西市玩了?”
上元之日,像他一样独自出去赏灯的人极少,坊巷里多是年轻男女结伴同游的。一年里拢共就这么几日可以不必宵禁的日子,便是许多小娘子私会情郎的日子。
那日他本是在繁云楼里头等着顾令颜,正好从三楼隔间里出来透气,顺带看看她却瞧见了七公主同一青年进来。
七公主想要一个花灯,众所周知,繁云楼最漂亮的那一类花灯都是不卖的。
今年的比试是射艺。
青年一箭便正中靶心,得了个挑选花灯的机会。
那时他便想着,顾令颜会不会是同别人出来了,也是这样,有别人去替她赢来这个花灯。
顾令颜直截了当的回:“没出去,上元节就在家中。”
徐晏眸子里一瞬间便亮起了道光,整张脸也显得有了些许的神采:“是么。”似是对她说的,也似是在轻声喃喃自语。
上元那日,只要一想到顾令颜或许是同旁人出来了,浑身便像被蚂蚁啃噬过一般,蚀骨的痛。
可从前也是他先无故失约。
到底是不甘心,也忍不住心口的那一阵阵的钻心之感。
“殿下是要下去得一个花灯回来么?”赵闻破天荒的有了回眼力见,兴致勃勃的问他。
他那时没答话,却是径直下去挽弓搭箭。因到的早,花灯尚且还没被人给选光,一盏熟悉的灯便也映入了眼帘。
是那盏兔子灯。
她去年给他的那一盏兔子灯。
后来被他挂在了书房里,充作灯具。
没有半分犹豫的,他又选了那一盏兔子灯。
“上元那日没见着你。”徐晏屏了几息,终是鼓足了些力气,眉眼间一片温和:“我得了一盏花灯,东宫里没处可放,便想着送你。”
“你一贯喜欢这些小玩意的。”
这次,倒是难得的记住了点她的爱好。
顾令颜却连眉毛都不曾挑动一下,只抬眸凝了他一眼:“偌大的东宫,怎会放不下一盏花灯?我屋子小,才放不下呢,殿下还是自个留着吧。”
她拒绝的话毫不留情面,徐晏这次却没再多说,掩在衣袖下的那只手紧了紧,捏着薄薄的几层纸。默了片刻后,仍旧挂着三分笑:“知道了。”
“外面风大,你快回去吧。”
徐晏往顾证屋子去了,顾令颜也没做丝毫停留,手里拿着炭已经快烧完的小手炉往回走。
从前顾证跟太子的关系尚可。
年纪差不多,且都是在京中长大的,虽非太子伴读,却常在校场碰上。或是一块打马球、去京郊纵马、围猎。
如今算下来,已有几个月没怎么说过话。
徐晏送了他一柄佩剑作为践行之礼,又从锦盒里抽出一把匕首:“我母亲赠你的。”
顾证只看了一眼,想起那张长弓上所刻的字来,便是一阵的心惊肉跳。勉强压下那阵紧张感,问:“可又是贵妃珍藏了多年的爱物?证并无功绩,受之有愧。”
“不是。”徐晏摇了摇头,“你倒是想的挺好,是新制出来的。”
顾证嗤笑了声,瞥开眸光后,紧抿着唇没再说话。
徐晏也没在意,靠在椅背上,自个饮了半晌的茶。桌案上还摆着那副大漠孤烟的画,他只消一眼,便能认出来是她的手笔。
明明顾证也是擅丹青的,可他却是一眼便看了出来,是她所作。
想来是趁着顾证临走前,要送他的东西。
那幅墨梅图他今日也带来了,先前就拢在他袖子里,可刚才却莫名的,不敢拿出来。甚至连提都不敢提一句。
他画了半个月,却怕她连看一眼都不情愿。
徐晏在那一点一点的轻品茶水,到了最后顾证都快不耐烦了,恨不能出声问他何时才能走。
煎熬着等了良久,终于等到那人开口道:“你们家这些年只有旁支和从前下属在军中,你虽有职位,可要是去了,没那么快能上手。”
顾证心中自然知晓,只沉默着,没接他的话。
徐晏似笑非笑瞥他一眼,又道:“趁着初春战事少,现在正是收拢势力的时候。武威郡有我的人,我回头给你份名单,你过去后可直接去寻。”
到了这,顾证方才勉勉强强抬眸扫了他一眼,却只是垂眸看了眼手中茶盏,半晌方道:“多谢殿下告知,只是殿下贵人事忙,我的这点子小事,就不劳烦殿下挂心了。”
“守卫边疆,如何能是小事?”徐晏淡声反问了句,又道,“你若是去了,可暂且同始罗小可汗避开些,他如今风头正盛,你且别触他锋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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