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晏在那一瞬间失去了言语,有着片刻的失神。手背上青筋凸起,心脏都在那一瞬间揪了起来,胸口一时间堵得慌。
他不该的,他从前不该那样子去对她的。
将她的所有心意完完全全的践踏了一遍后,在她都不敢再相信他以后,他却又转过头去,恍然明白自己根本就离不开她,于是想要将自己那点可怜的真心拿给她,祈求她的回心转意。
见他愣住了,越王还待再说话时,“嘭”的一声响起,越王捂着鼻子哀嚎了一声,感受到一股热流在往下淌,顾不上再说些什么,他急忙伸手去揩鼻子。
徐晏眼底是浓郁到挥散不去的墨色,他手上发力向下猛地一掼,又将越王摁了进去,声音冷然而又凛冽:“谁告诉的孤不喜欢她?再有,即便孤不喜欢,那就是你做这种事的理由了?”
他的音调又压下去了几分,宛若鬼魅缭绕在耳畔:“你算个什么东西?你的正妃之位也配不上她,还妄想让她给你做孺人?”
“即便是让她做太子妃,孤也觉得委屈了她,你竟敢让她做妾?你配吗?”
徐晏又将越王拉了起来,用力掐住他的脸说:“你最好给孤安分些,再敢打她的主意,你信不信孤一刀一刀的剐了你?”
说罢,将越王推倒在椅子上后,徐晏转身拂袖欲走。
“徐晏,别以为你现在是太子就能得意了。”越王咳嗽了几声,既然都撕破了脸,索性也就不装什么兄友弟恭了,“没本事现在就除了我就给我滚,否则等回了京……”
“回了京?”徐晏转过头笑了声,嗤笑道,“二姐刚给四郎挑了个正妻,是他夫家堂妹。听说这段时日,经常带着四郎出去走动。”
他将话说得隐晦,再具体的细节未曾给他透露,但越王却一下子惨白了脸色。他能走到今天,实则一大半都是浔阳公主的功劳,二姐这是见他跟着徐晏去了河西,所以放弃他,开始转向四郎了?
在越王愣神的空档,徐晏径直离去。浔阳没告诉越王这些事,就是暂时还不想和越王彻底分道扬镳,但他却不介意做这个恶人,也不知道他们姐弟几人到时是否还能继续兄友弟恭下去。
刚出了西院,从远处匆匆跑过来一个人,身上衣袂因奔跑的速度而翻飞,革靴踏在地上发出响声。徐晏眯着眼睛看了看,认出来是顾证,便迎上前道:“你不是说有公务要处理吗?怎么过来了。”
“殿下是要害死我吗!”顾证刚跑过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怒道:“你竟然说都没说一声,就私自将越王囚禁在西院!”
徐晏怔了一下,随后说:“那我现在说给你听了,可以囚禁了吗?”
第85章 她才不要呢
河西的晚上比长安要暗得稍早些, 一轮红日遥遥挂在西边,欲坠不坠,将整个天际都洒遍了血色。
饶是顾证刚才还满面的怒火, 也被他这一句话给说蒙了,一下子怔在当场。
片刻后,顾证眨了眨眼, 似是缓过来了劲,又是皱着眉头怒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你跟越王有仇有怨你自己解决, 带到我这来是做什么?”
数月未见, 昔日长安城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已经上过沙场, 见过了血, 言行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架势。沉着张脸说话时,便能让人感受到一股肃杀之意扑面而来。
徐晏平静地立在那, 连眉毛都未曾动一下,等了片刻, 见顾证没再说话后方道:“我特意将他带过来的,过几日我就要走, 我大兄就劳烦你好好照料了。”
张掖郡下辖数个县, 且删丹还靠近武威,他先一步来删丹的目的除了交接, 就是想将越王交给顾证。他也不会一直待在删丹,但一直将越王待在身边更不方便。
武威郡虽有他的人, 但却没顾证这方便,删丹如今做主的人就是顾证,上下都对他敬服不已。
“你真是想害死我啊?”顾证背着手走了几圈,“要不是我留了个心眼派人问了声, 都不知道越王也来了河西,刚才在厅堂里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看了面前的人一会,徐晏犹豫过后将宝兴寺的事说了一遍,只挑了些重点的说,细枝末节未曾赘述。
他每说一个字,顾证的脸色便难看一分,等到了最后他说完时,顾证脸上布满了阴霾,眸子里满是郁色。咬着牙平息了会心中郁气,顾证拱手道:“殿下放心,证一定好好照看好越王,绝不敢苛待大王半分!”
交代了几句后,徐晏便转过身往自己暂住的院子而去,顾证却没跟着他一块走,而是径直进了西院。至于他想去做什么,徐晏也懒得问了,横竖他也不是稚儿,能把握好分寸就行。
“殿下,咱们何时启程去高越原大营?”在院中刚褪了披风,赵闻便拿了份文书迎上前来,沉声道,“这是崔大将军的信函。”
徐晏接过后也没急着拆开,淡声吩咐道:“你去告诉伺候徐昶的人,精心照料着,一应饮食都不许怠慢。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不用我说后果了。”顿了一瞬又道,“他刚才不小心磕在我身上,你去带个医士过去给他看看。”
赵闻颔首应了,随即又抽了抽嘴角。好吃好喝的供着,又不许受伤、不许乱跑,殿下这是养猪呢?
心里如此想着,到底不敢问出来,心念转动几个来回后,赵闻一拱手道了声告退,转过身退出了这间临时充作书房的屋子。
他到西院时,恰巧见着顾证从里面出来,面上尽是压制过后的怒意,嘴唇抿得紧紧的,手掌都攥成了拳头。赵闻怀疑他是不是跑去狠揍了越王一顿,迎上去打了个招呼:“顾三郎君。”
顾证从前和京城一些世家子时常来往于东宫,跟赵闻自然算是熟识的,但他情绪正是不好的时候,便只淡淡点了个头,没有多余的表情。
等到俩人都要擦肩而过时,顾证又忽的叫住了他,问道:“你可知道宝兴寺的事,是什么时候的?”
“是春末的时候。”赵闻垂首站在那,轻声答了一句,“三娘子和朱家五娘等人一同去宝兴寺玩,不知越王从哪得知的消息,便过去候着了。所幸三娘子早就觉得不对劲,才没让越王得逞。”
顾证一双拳头紧了松,松了又紧,手腕连接处青筋骤起,压制了许久才放松下来,点头道:“多谢你了。”
书房中,徐晏将崔绍宁的信件展开,快速将信上内容全扫过一遍,他笑了声,随后捏着信件的一角放在了蜡烛上。看着火舌迅速的舔上信纸,一点一点的往上烧,快触碰到手指时,他将信扔进了地上的铜篓里,亲眼看着信纸被烧成了一堆灰烬后,又扔进了水里。
将一切都处理完了,徐晏坐在莞席上,身子靠着凭几,略有些烦躁的捏了捏眉心。
桌案上放着一个小巧的粉瓷罐,他伸手拿到跟前,将罐子底搁在膝盖上打开了盖子。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河西的夜晚布满了漫天的性子,点点银光从半敞的窗牖里洒进来,铺了一地的霜色。
屋里只点了两根蜡烛,徐晏就着微弱的光亮,从瓶口里看进去,里面装着青梅,一颗、两颗、三颗……
只剩五颗了。
青梅作为腌制之物虽可以放一段时间,但也不能放太久,顾令颜先前给他的那一罐子里剩下的一点,他早就吃完了。
后来不知怎的,竟是习惯上了这个味道,时不时的让人腌制一些。
此次从长安出发,他带了一罐青梅出来,一路上跑马时偶尔用一个提一提神,不知不觉的,竟就见了底。
徐晏微阖着眼眸,想起了那张明艳动人的面庞,有个声音在他耳旁,冷冰冰地说:“她一向不爱吃甜的。”
喜欢吃甜食的,一直都是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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