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声平淡到毫无情绪起伏, 然而众人却是悚然一惊, 满脸惊愕地抬起了头。太子这样吩咐, 显然是不给她留半点情面了, 若说先前说她没有半点礼数,还只是呵斥了几句, 要在京中被人嘲笑一阵子。
可让人直接将她逐出宫,则是将她的脸面直接按在了地上踩。
“殿、殿下!”先前因太过震惊导致呆滞了许久, 片刻后谢琳猛地回过神来,眼中布满了惶恐之色, 低声哀求道, “殿下,琳知错, 可我没有……”纵然被太子责罚已成定局,但她也不敢承认自己背后搬弄口舌啊。
即便是个已婚妇人说人是非多了也要被嘲笑, 何况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
徐晏的神色冷了下来,脸上尽是凌厉之色,周身气势愈发凛冽了起来,扫了一眼宫人道:“还愣着做什么?”
一旁的宫人原本是在观望, 还不确定太子是否真想把这个小娘子给赶出去,还是只是一时气头上。眼下见太子催促,目光化作刀刃割在身上了,再也不敢怠慢半分。
几人一齐上前围住了谢琳,作出了请的手势。
“怎么回事呀?这么吵嚷?”一道清越的声音从一旁传过来,转瞬间众人便见得几个少女入内,其中一个着绿衫子赭色背子的少女往前走了几步,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谢琳,你这是怎么了?”
徐晏瞥了她一眼,并未言语,楚王淡声道:“小九,这儿没你什么事,自己去玩吧。”
兰陵公主轻咦了一声,指着飘散在池中央,已经有宫人乘小舟去打捞的花灯说:“三兄,谢琳姐不就是故意把一个花灯扔到水里去,需要劳费宫侍去拾捡么,也不至于这么大的惩罚吧?”
“公主,我没有扔花灯。”原本已经被轻轻捂住了口,但谢琳听到这还是忍不住脱离了工人掌控,慌慌张张的辩解了句。
她眼中惊疑不定,兰陵公主莫不是诓她的,不然怎么会知道这个?
方才她都仔细瞧过了,根本没有人看她这边。
“我们就在岸上竹林里玩蹴鞠,亲眼看到的呀。”兰陵公主眼中的疑惑更深,又去拉了拉身旁荥阳公主的手,“八姐姐,你说说,你是不是也瞧见了?”
看着谢琳不可置信的神色,她心里暗自冷笑了声。
这是有多蠢,还以为她在宫里大庭广众之下干的事,能瞒过所有人?这偌大的宫里,哪能有什么秘密,即便有,那也必得避开所有人。
荥阳本身不愿掺和进这件事来,但兰陵都拉了她的手、亲自问她了,也不得不点了点头:“是瞧见了,我还惋惜一盏好好的灯怎么就扔了。”
两个公主出来作证是她故意扔下水的,谢琳知道事情从此再无转圜的余地。就算她没这么做,现在也只能自己认下,没人帮着她作证,还能在宫里说两个公主冤枉她不成?
先前众人还觉得匪夷所思,不明白她为何不赶紧下去换身衣衫,而是在这纠缠不休,哭哭啼啼的博取同情。还有少许在心里暗自窃喜,自己说人坏话的时候未曾被太子给听到。
这些事大家都没怎么亲身经历过,再加上她背后说人坏话也是从前,众人便都只觉得有些厌恶,并无什么多的感触。
可刚才那盏花灯,是众人都轮番把玩过,甚至都知道是崔芹从繁云楼赢回来的呀!
原本众人还为了那盏花灯掉到水里惋惜,可现在却告诉她们,这是谢琳故意给扔下去的?
如此一来,所有人看着她的目光立马就变了,其中掺杂着愤怒、嫌恶、鄙夷等诸多神色。
原本想要替她求情的人,在察觉到众人的神情和太子坚定不移的态度后,也不敢再开口。
“是呀,虽说扔了盏花灯是不好,也不至于这样吧?”兰陵笑盈盈地问着,“不过故意扔,着实过分了些呀,要不我让宫人打她十下戒尺就好了?”
徐晏没理会她,挥了挥手让人直接将谢琳带了下去,乘船离开蓬莱岛,遣返回谢家。
将事情处理完了后,徐晏并未在这多停留半分,径直拂袖离去,绕过那座六扇屏风前,他侧过身问楚王:“还不走?”
这一片大多数都是些小娘子,他单独留在这显然是不合适的,楚王无声的笑了笑,颔首道:“这就走了。”
太子和楚王一行走后,因刚才的事带来的冲击力太大,这一小块地方便陡然沉寂了下来,一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不知该将话题从何说起。
有人忍受不住这股沉闷气氛,张口张口,复又闭上了。
半晌后,崔芹转过头望着兰陵,柔声说:“多谢公主特来告知,方才我们还以为是她不经意间掉了下去,没想到居然是故意的。那盏花灯我费了不少心,就是可惜了。”
“我们恰巧玩蹴鞠玩累了,就想着来岛上饮几杯酒歇一歇,却正好撞见了三兄要将她给拖下去,我还以为是为了花灯的事呢。”兰陵公主眼中浮现出不解,“她这是犯了什么事,惹了三兄忌讳呀?”
兰陵公主生母崔婕妤为博陵崔氏族女,同崔芹关系尚可,众人将先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一个个忍不住摇起了头。
因着旁人都在感慨谢琳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言谈间带着深厚的鄙夷之意。
周遭气氛如此,即便是从前同她一块嚼舌根的几个少女,也不得不小心掩藏起了自己,跟着其余人一块谴责起来。
顾令颜蹙眉看了眼徐晏离开的方向,而后低头去检查自己的衣裙,所幸杯中溢出的一点酒水全都洒到谢琳身上去了,她的一条长裙还是干干净净的,毫无半点脏污。
说话间,那个掉到水里去的花灯已经被捞了起来,顾令颜看着宫侍拿上来的湿漉漉的花灯,饮了一小口温酒,轻声道:“这灯外面糊的是一层绢帛,等晒干了换个蜡烛,应该还能用的。”
倘若外面糊了一层纸,那肯定是完全不能用了。
崔芹点了点头,含笑接了过来,而后柔声道谢:“今日多谢公主了。”
兰陵摆了摆手,温声道:“不妨事,是因着刚才不知道,要是知道这花灯是你爱物,我早就过来了。”
随着几位公主县主加入了进来,这一小片被屏风和花草围起来的地方,愈发显得热闹。一阵猛烈的西风从池面上刮过来,不过须臾又停息住。
然而一旁挂满了枝头的木樨,却因着这阵烈风而簌簌落下,无数细小的浅金色铺在地上。远远瞧过去,竟是一样上好的地衣。
“都掉在地上怪可惜的,不如拾捡一些,用来做香囊吧?”一个少女兴冲冲地问着众人。
压抑的气氛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不少人和声响应,忙让自己的婢女去帮着拾掇。
顾令颜前几天刚制了新的香丸,塞在在自己的牡丹缠枝纹银鎏金香囊里,懒得再去更换,便干脆站起了身,想要去四处走走。
“你路上小心些,可别看花了眼掉池子里去。”朱修彤小声叮嘱她。
适才饮了几小盏酒水,她本就是个不善饮酒的,虽然味道浅淡且量少,但面颊上还是不可抑制的染了一层酡颜,裸露在外的耳根子也是绯色的。
柔软的杨柳枝条倚着风而轻晃,放眼望过去,有不少吹落到了太液池中。顾令颜不过在池边走了两步,原本灼热的耳尖一下子冷了下来,眼神也跟着变得清明。
捏了捏眉心后,顾令颜便沿着池水缓步走着,今日出门时她嫌弃累赘,特意穿得不多,这会子被风给一吹,不由得暗想果真是穿得少了点。
所幸之前饮了几口酒,胃里面还是暖融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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