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刚醒来, 扶欢还带着睡意,声音仿佛黏连在一起, 像怎么扯也扯不断的甜软桂花糖,“你走路,都是没有声音的吗,像猫一样。”
她把下巴靠在膝盖上, 闭了闭眼,又睁开。
“上次好像也是在这里,你没有声响地进来,还发落了我的宫人。”
那是去年冬天的事了,现在想来,竟也觉得过了好久。
慕卿轻轻笑了笑:“听起来,公主仿佛还在怪臣。”
扶欢偏头,笑了一声,说了这些话,刚睡醒时那种混沌的感觉已经散去不少。她小声地道:“我没有怪你。”
因她偏着头,没有见到慕卿听到这话时,垂下眼,笑得温柔。
扶欢停了一下,她将心情整理好,回过头,问慕卿:“厂臣今日怎么来了毓秀宫?”她想到一个猜测:“是皇兄让你来的吗?”
现在的毓秀宫,不止是她出不去,连外人进来都要通过皇帝的手谕。
慕卿今日过来,想来是她的皇兄,存了让慕卿说服她的想法。
扶欢抬起头,看着慕卿道:“你会对我说什么?”
慕卿笑了笑,因为之前一直在为扶欢摇扇,他是半跪在扶欢榻前,此刻他半垂着眼,姿态是恭谨柔顺的。这样的姿态,最会让人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中,最让人觉得放心的。
可是扶欢没有意识到,或者说,慕卿一直以来都是如此的,她已然习惯。
他道:“臣要说的,那天生辰宴已和殿下说了。”
“那慕卿现在,是不是在违背圣命?”扶欢的视线一直没有移开过,定定地落在他眉间发上。而那个半跪在下首的掌印太监抬起眼,就恰好地碰到那视线。
他很喜欢这样,公主的视线,如果能一直在他身上,就好了。
慕卿的声音很温柔,他道:“殿下能帮我瞒下这件事吗?”
扶欢弯了弯眉,她唇畔的梨涡浅浅地印出来,可能满树棠梨盛雪,也比不上现在的扶欢了。她伸出手,轻柔地拂过慕卿的脸,食指虚虚地抵在他唇上。
“嗯,我保密。”
慕卿似乎被怔住了,而扶欢在说完之后,那食指屈起来,飞快地收回袖中。襦裙的袖摆并不宽大,似乎觉得这样也掩饰不了。扶欢将那只手背在身后。本应该也将头低下,当做刚刚那个举动只是寻常,可是今天,扶欢比以往更大胆了些,她就直视着慕卿,一点也不躲避。
所以,她看见了慕卿的耳尖一点一点泛红,像是薄薄扫了一层胭脂一般。
他却是先垂下眼,抿住了唇。
那传闻中心思歹毒的东厂督主,原来竟也有害羞的时刻。
扶欢笑着,也低下了头,不再看慕卿了。
掌印现在应该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轻道:“多谢殿下。”
那口清越的嗓音此刻稍稍有些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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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礼监屋中,慕卿手里握着那根玉簪,质地不算好,但颜色倒也算清透。
但那是经由扶欢的手,送给慕卿的玉簪。
“扶欢。”慕卿用唇碰触着这根玉簪,眼中的痴迷近乎粘稠,几乎到了病态的程度,“殿下。”他换了种称呼,喃喃地换着殿下。
“请你一直一直看着慕卿。”
“请你稍微喜爱慕卿一点。”
今日对他所做的事,她千万不能对其他人做。否则,他会杀了那个人的,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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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欢唤来晴晚,难得用十分认真严肃的口吻对她道:“往后厂臣若是来毓秀宫,不是重要的是,就回绝他吧。”
晴晚讶异地看着扶欢,唇张了张,似乎要说什么。扶欢却摆手道:“这是命令。”
公主从未这样说过话。晴晚低下头,只能应诺。
今日是最后一次了,扶欢对自己说,最后一次对慕卿亲近一点,放肆一点。她对慕卿永远硬不起心肠,所以以后,不见到他,就不会有那么多情愫产生。两情长久,若一方一直见不到一方,感情也是会断的吧。
她将要出降,不能再更喜欢慕卿了,不能将让皇兄发现她不想嫁人的原因是慕卿。
暖阁里,慕卿扶正帝王的冠冕,冠冕上殷红的组缨也被他一一捋顺。
皇帝近来的脸色越发不好看,像是长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一样,而他身边伺候的宫人,过两三日就有一个会消失。路总管曾偷偷和慕卿说,这样下去,怕是很快会被发现端倪。
路总管欲言又止的模样,好似他伺候的不是一个帝王,而是一个披着帝王皮的疯子。
“也只有在大人您面前,陛下才会冷静下来。”
慕卿转着手中的檀香手串,道:“这几日,多多让太医过来。”他又补充道:“每次太医在的时候,我都在。”
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皇帝这样的状态,除了叫太医,别无他法。
组缨从慕卿手中流出去,尾端还留恋地在他手中滑过。皇帝一直在按着额头,眉眼间俱是不耐和烦躁。慕卿微微躬下身,轻声道:“陛下,该上朝了。”
皇帝没有回答。
过了有一会儿,路总管大着胆子,又轻声地叫了一遍皇帝:“陛下,到时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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