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开自己的妆奁,身为公主,珠宝首饰自然不缺,但这些一看都知道是宫廷手艺。扶欢想边疆遥远,梁深总需要银钱傍身,况且,他这次贬谪,不能说与扶欢完全无关。她有心想要补偿他一二。
宫中用银钱的地方不少,但对于扶欢而言,不需要打点上下,她每月的月例银子都能够攒下来。可是去岁洪灾,她拿出多年体己,全都交予慕卿,现在所剩下来的,寥寥无几。
晴晚看到扶欢翻捡妆奁的举动,心中猜到了几分。她上前,试探着说道:“现在梁公子,只怕离上京很远了,便是要送什么,可能都赶不及了。”
扶欢停下来,她回过头,对晴晚笑了笑:“你知道我要做什么了呀。”
晴晚脸上也露出细微的笑:“毕竟奴婢陪伴殿下多年了。”
她收回手,眉间愁绪萦绕:“我对梁深,是感到愧疚的,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落到这番境地。”
晴晚却不以为然,那晚梁深与扶欢的对话,她也听到了一二。
“若不是因为梁公子有了外室,也不会生出这许多的事来,归根究底,还是梁公子的缘故,殿下不必过于伤怀。”
虽是这样说,但扶欢心中仍是怀有愧疚,她秉性柔嘉,或许因早年丧母的原因,她有着和软的性子,遇事惯于往自己身上揽三分。梁深的事,也不外如此。
后来宫女端着药进来,打断了扶欢和晴晚的对话。刚煮好的药,盛在白瓷碗盏里,上头还冒着缕缕热气。喝了这么多天的药,那端药的宫女才走进房门,扶欢就已经闻到药的味道。
泛苦,泛涩,光是闻到就觉得胃里在翻涌。
扶欢没看过药方,但可以肯定,里面一定加了黄连。
“放那吧。”她对宫女说。
宫女依言,将碗盏放到一边的几上。
直到今日,在喝药前,扶欢也要做足了准备,才能一气喝下这苦到发涩的药。她端起碗盏,正要一气喝下时,却听到身旁的晴晚,偏过头,压低声音咳嗽了两声。
扶欢回过头,晴晚退后了两步,脸色有点慌张。她对扶欢道:“殿下,今日晨起时还是好的,不知怎的——”
扶欢笑了笑,打断了她的话:“别那么紧张,我也没有要怪你。今日便允你的假,何时好起来,何时再过来伺候,也是一样的。”
她知道生病的苦楚,免晴晚几天当值,也不是什么大事。晴晚感激地退下了,换了另外的宫女过来当值。宫中太医一般不为宫女看病,宫女子得病,大多都请太医院侍候的药童看病,痊不痊愈,便只能由自身了。
扶欢捏着鼻子喝完药后,便叫了人,去往太医院寻太医了。
第66章 手伤
扶欢的想法很简单, 她眼下还在吃药,寻太医过来看脉再正常不过,顺带为晴晚把上一脉, 也是举手之劳的事,想必太医也不会拒绝。至于药, 那便同她的法子一道往御药房抓药也就是了。
太医被请过来,先是为扶欢把脉, 隔着锦帕,太医的神色从之前的凝重转为放松。他收回手,脸上的皱纹也舒展开来:“殿下恢复得很好, 过不了几日, 便可以停药了。”
之前看到毓秀宫的宫女来太医院, 太医的心还跳了跳, 唯恐这位殿下身子不适, 现在看来,倒是没什么大碍,也算放下了心。扶欢将锦帕拿下, 含笑谢过太医, 又说起宫中恰好有一宫女身子抱恙,也需烦请太医看看。
太医无有不答应的。
待到这太医看过晴晚之后,扶欢问病情, 只是轻微的风寒,卧床休息一两日, 再喝几贴药,便能好全了。
他写下了方子,小太监照着这个,便能去御药房抓药。
养病的时日漫长, 没有什么打发时间的事情,扶欢见到这药方,就忽然生起了几分兴趣。
“我同你一道去。”她对小太监道,“瞧瞧这些药抓来时是什么模样。”
小太监从未和公主一道去御药房抓药,在前头走路时,不免有些战战兢兢,连走在平地时,也差点管不住自己的脚要摔上一跤,好在最后被自己稳住了。扶欢也没将注意力放到前头的小太监身上,她从未去过御药房,那离太医院不远,独门独殿,有一块宽敞的空地,想必是天气晴好时,这里便可以用来晾晒药材。
扶欢走进御药房,入目是数个高大的木柜,被切割成一块一块的方格,来往的药童穿梭,还有不少在整理和拾掇药材。这里到处都是药材,以致于一进门便能闻到药材的清香,不同于被熬煮过后泛出来的极苦味道,未经处理过的药材,是有讨人欢喜的清香。
想来人也如此,未经世事,就能永远天真。
扶欢过来,很是让御药房慌乱了一瞬。御药房的总管急匆匆地跑来,作揖问扶欢需要什么,他一定即刻送来。
“只是来看看,管事不必慌张。”扶欢围着大氅,对那管事道,“你也不必跟着我,一直跟着,我反而觉得不自在。”
那管事看着扶欢的脸色,还是停下了脚步。
扶欢跟着抓药的小太监,他将药方给了药童。那药童也是不大的年纪,正正处于抽条,身形单薄得似一株新竹。他接过药方时,偷偷抬眼看了一眼扶欢,而后低下头,好似认真地寻找药方上的药材。
扶欢自然也察觉到了小太监看她的一眼,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在看药方上的药材,三七、柳叶、甘草……光是看那些名称,完全想象不到这些药材的模样。就比如说那甘草,扶欢以为就是一株草的模样,没料想到,取出来的甘草竟是圆圆的一片一片。
她拿起一片,放在鼻下轻嗅,如它的名字一般,是有一股甜香味。
扶欢将其放下,正想再拿一小块三七看看时,见到御药房里又走进一人。是司礼监太监的打扮,就连眉宇间都比旁的太监凭生出一点意气。
他将药方放在台上,对里面忙碌的药童道:“按着方子,再抓三剂药来。”
药童接过方子看了看,又抬头看向那太监,小心说道:“掌印这药吃了许久了,若没有效果,是不是再要延请太医,开新方子出来。”
那太监抬眼看了看药童,语气有些不耐烦:“只管抓药便是,督主的事,岂是我们这些人能管得的。”
药童低下头,抓药去了。
扶欢绕到那太监身后,看了看他的药方,奈何她不通药理,即便看了,也不知道这些草药针对的病症。所以,她便直接在那太监身后问道:“你们督主生了什么病症?”
那太监被忽然出声的声音的吓了一跳,忙转过身,张开嘴,正想骂是哪个不长眼的来吓人,可对上扶欢的面孔,他将声音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不让它吐出一点半分。
扶欢看到那太监慢慢涨红的脸,好心安慰道:“你慢慢来,不要着急。”
那太监在她面前跪下,垂着头,语音里还带有点点惊惶:“见过长公主殿下,奴婢、奴婢是依着药方来御药房抓药,督主的情况,奴婢并不知晓。”
司礼监的人嘴严,扶欢是知晓的。她拿过药方,过于白皙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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