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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畔既然决定跟着慕汉飞从武,自然要跟慕汉飞开始系统练武。如此,自然要跟着慕汉飞回忠义侯府,而忠义侯府家大,也不多潘母一人。

两人便准备接潘母一同去忠义侯府。

就当潘畔兴冲冲推开家门,就当他跟母亲说你眼前之人就是你一直崇敬的忠义侯之子时,推门而入的景象却让潘畔遍体生寒。

老槐树前,踢倒的木桶,一根麻绳,一道悬空的人影。

凉风起,那麻绳与槐树枝摩擦,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而随着麻绳一同飘荡的,还有那麻绳上的人。

潘畔脑子嗡的一下,他当场僵住,血液停止流动,如坠寒窖。

慕汉飞率先反应过来,他跑过去抱紧潘母的腿,可他一抱原本还庆幸的心蓦然发凉——双腿发僵发硬,恐是死去多时。

他连忙把潘母的尸体搬下来,缓缓直起身,看向潘畔。

潘畔手脚发僵地楞了半刻,见潘母的尸体被放下,这才抖了一下,踉踉跄跄跑到尸体旁。

他跪在尸体旁,颤着手合上母亲崩裂的眼。他的手慢慢攥紧,情绪像是崩堤的洪水,此刻奔涌而出。

潘畔再也忍不住,伏在母亲身上痛哭。

慕汉飞握紧了手,他想劝他节哀,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太阳落下,月亮缓缓升起,这半弦的月像是知道今晚有人生死离别,也为之淡下了银光,朦朦胧胧的,像是蒙着泪雾的眼。

慕汉飞向前走了一步,想劝潘畔节哀,但余光一闪,一行字迹出现在他眼前。

慕汉飞立马拉起潘畔,指着那行字迹道:“阿楚,你看伯母对你留了话。”

潘畔隔着泪幕,借着这惨淡的月光,看向那行字:

——保家卫国,清雅正直。

潘畔喉咙痒了一下,少年人的喉结滚动几下,随即发出狼死悲闷的嘶吼声。

他跪在地上,手摁在字上,眼泪不断砸向那字那手。

“啊!啊!啊!!!”

知子莫若母。

原来,原来阿娘都知道,知道他心中的恨,知道他放不下那些生活给予他的种种的耻辱。但她又知道自己儿子隐藏已经很累了,便一直痛心看着,默着,陪着。

直到她临死,这才万般不舍地留下这八个字。

“阿!娘!”

他是多不孝啊,临死也让母亲担忧他。

慕汉飞蹲下身,轻轻拍着潘畔的背,“阿楚,我知道你现在难以接受伯母的死。但我们不能让伯母一直躺在这里,我们把伯母抱到房间中去吧。”

潘畔听到此言,抬袖擦掉眼泪,看向慕汉飞道:“对,我不能让阿娘躺在这里,这里冷。”

说着,他抱起潘母,晃晃荡荡跑出了家门。

慕汉飞一见情况不对连忙跟了上去。

慕汉飞拦住潘畔,色厉道:“潘畔,你这是做什么,你别忘了,你答应过伯母要好好活下去。”

潘畔这个样子实在不对劲,整个人空荡荡的,像是要跟着潘母一同前去黄泉。

潘畔抱紧潘母,声音带着一丝缥缈道:“我知道。”

此时,潘畔无比清晰且可悲地发现,他血液里依旧流淌着那个人的血,他继承了那个人的本性。

而这血液里带着的本性——冷血自私在此刻暴露无疑。

哪怕阿娘死去,他就只是在当时难以接受。可痛哭一场后,他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接受了阿娘已死的事实。

他现在的行动,很清晰。他很清晰地明白他在做什么,十分清晰。

潘畔垮着一张脸,轻声道:“汉飞,我阿娘生于季月,早年爱月,晚年却无比厌恶月光。所以,我带她去我之前找好的地方,让她一辈子都不看到月亮心堵。”

她以为她所爱之人清如明月,可最后,这轮明月却伤她最深。她后半生恶明月,那死后,她定想葬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

慕汉飞瞬间明白那是哪里,他缓缓放下拦住潘畔的胳膊,放柔声音,道:“那好,阿楚,我陪你去。”

月色越发深沉,风萧萧吹着,冷了人一身。

潘畔抱着母亲来到一个洞穴,慕汉飞打开火烛,同穴里面的柴床出现在两人面前。

潘畔小心翼翼把潘母放在柴床上,他走到床头,细细梳着母亲的头发,喃喃跟慕汉飞道:“我听人说我阿娘年轻时是燕赵一带的美女,特别美,一笑倾城。燕赵壮士都怕自己糙,刮伤母亲那上好的凝肤,故莫一敢上门求娶。”

他给潘母梳成美人髻后,站起身,细细端详着母亲的面容。

久许,潘畔咬破自己的手指,在潘母青白的眉间落下一个红点,“阿娘,儿子没本事给您买朱砂,您且用儿子的血将就一下。”

潘畔越说他的嗓子就越发干哑,直到最后都变成了清音。

他用另一只手把母亲的手用力摆成交|合状。

此状,越发显得潘母端雅祥和。

潘畔做完,失去了力气,双膝一软砰然跪在地上,握住阿娘的胳膊失声痛哭。

慕汉飞借着那微微烛火走到潘畔身边,他蹲下身,轻轻拍着潘畔的背,“阿楚,别这样,别让伯母走后仍为你担忧。”

潘畔的手指深深刺进他咬破的指腹中,那常年因干活而短小的指甲,此时竟锋利如刀,把那伤口刺得更深。

他嗓子发出呜呜的声音,不停地摇着头。

慕汉飞轻轻拍着他的背,无声地安慰着他,直到潘畔彻底没了力气,再也哭不出声。

慕汉飞见潘畔一抽一抽急促喘着气,轻拍改成轻捋,帮他顺着气。

见潘畔恢复正常呼吸,慕汉飞这才收了手。他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之前给潘母擦泪的手帕,轻轻覆盖在潘母的面上。

“美人就算身死,也要死得漂亮,也要有一件漂亮的陪葬品。伯母,走好。”

说完,他轻轻鞠了一躬。

潘畔苍白着脸,用手撑着床,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起身,入目便是那绣着梅花的手绢,手帕的一角绣着一个念字。

他怔了一下,原本不再颤抖的身子又开始颤儿哆嗦起来。

他一把抓住慕汉飞,目光带着验询,“汉飞,汉飞这块手帕是你的吗,你的小名是叫念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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