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大宋清欢 书架
设置 书页
A-24A+
默认
大宋清欢 第2节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章

章捷的嗓音低了三分:“你这后生,今日行了个大善。”

年轻男子谦逊回言:“谢大帅,草民祖上是坐堂医家。”

章捷冷呵呵地一笑,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唔,我是老了些,但眼睛不花,又坐于马上,看得分明,姚家娘子撞向木柱时,你阻了她一把。”

男子不语,却将头更低了些。

章捷盯着他道:“事起突然,你不过是途经,却能反应如此机敏,着实不易。你年岁几何,现下在何处坐诊?”

男子禀道:“草民邵清,字静波,今年二十有三,祖父与父亲虽都行医,但望我从,因而草民于医术只是粗通,无力行医救人。草民有一间私塾,暂且给左邻右舍的娃儿们开蒙授课,散学后便研读经典,准备科考。”

章捷点点头,沉默片刻,方又开口:“邵郎君,你且安心备考,但改日若另有打算,我秦凤军亦是求贤若渴的所在,士未必没有用武之地。”

邵清行了大礼道谢,目送章捷与侍卫们策马而去。

然后,邵清转过身,望着桥头木柱上殷红的血迹,蓦地有些惘然。

第三章 一碗腰花面

车到了门口,一个瘦瘦的小女仆,满脸惊惶地上来帮忙。

“欢姐儿”她冲姚欢行礼,“方才阿四跑来说了这桩大难,美团以为再见不到你了。”

她说着就拿袖子去揩眼睛。姨母连声啐道:“呸呸呸,小贱婢子说些甚么不吉利,快些扶欢姐儿进去。”

姚欢肿着半边脑袋和面庞,疼痛仍鲜明着,却觉得好笑。

姨母家这小丫环怎么叫“美团”啊?

“饿了么?你先去躺着,姨母给你做碗汤饼。”

安顿到屋中,将那一身喜服都脱了后,姨母对姚欢柔声道。

又补充了一句:“你最爱的腰子汤饼。”

姚欢艰难地往床头挪了挪,却发现这古时的卧具哪有床背可靠。脑震荡的余波令她觉得直不起脖子,只得干脆弓腰趴在床板上。

美团此时抱着个软软的枕囊进屋,见姚欢无力虚弱的模样,忙上前置好枕囊,将姚欢抱起调整了姿势,令她能舒服地侧身躺在枕头上。

这小丫头虽然瘦,力气倒忒大。姚欢暗道,眯着眼睛打量美团,见她一脸嫩气,也就是个后世中学女生的模样,估摸着大约十四五岁,眉毛淡淡弯弯的,黑黝黝的小圆眼,眼距挺宽,一个扁扁的鼻头,有几分憨态。

“欢姐儿这般可舒服些?”

美团殷殷问道。

姚欢“嗯”了一声。

“欢姐儿可要屙尿?”

美团又问。

姚欢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是问她要不要上厕所。原来“登东”、“出恭”、“净手”都是为了雅而绕弯的说法而已,普通人家可不就拈着白话来说。

姚欢正有此需,点点头,美团忙从屋角端来个有些斑驳、但瞧着还挺洁净的马桶。

事必,美团将姚欢又扶上床后,竟然还去屋角储着净水的铜盆里绞了帕子来给她揩手。

姨母家的仆婢,挺讲究的啊。姚欢嘀咕着。

自抵达这宅子起,她就在默默打量观察。驴车从汴河边没走多远就到了,周遭街坊的民宅比较拥挤,但都是有砖瓦的人家,不见破败茅草屋,也没闻到呛人的骚臭气味,应是城市里不算贫民窟的地方。

姨母家,一进门,就是个小天井,窄窄的,中央却有红绿之色,一方迷你的花圃。围绕着小天井,只三间屋子。正面厅堂,东西二厢。灶间估计在厅堂边两道墙的夹缝中往后走。除了姚欢现在躺着养伤的厢屋,其他两间屋子必定也不宽敞,因为左邻右舍的烟囱都近得很。

然目力所及之处,都收拾得干净齐整,桌柜床铺井然,窗栅边甚至还挽着纹样素净的帷帘。青绿色的帘子,被仲春午后的阳光,映照得格外好看,观之舒心。

而最教姚欢关注到的是,姨母,好像没有公婆、丈夫、子女

就这么一主一仆?

姚欢正思量间,姨母端着吃食进屋了。

嗬,好大一碗腰花面。

姨母殷切的注视下,姚欢不得不硬着头皮张开嘴,接住美团喂来的一大筷子腰花。

姚欢从小就不爱吃动物内脏,猪下水里又最怵腰子和大肠,酒店里收拾得再干净的火爆腰花,她仍觉得一股尿骚味,莫说吃了,闻一闻都要呕。

方才听姨母说要做外甥女最爱吃的腰花汤饼,姚欢虽然心中一个格楞,但又猜想或许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借了姚家姑娘的身体后,或许也会承接上这姑娘的口味习惯。而若是老天爷仍令她带着曾经的悲欢记忆般,带着自己前世的味觉喜好,那她也打定主意,既然穿来了这个时代,给啥吃啥。

不曾想,待得那软颤颤的一坨儿腰花入口,舌尖上竟鲜明地传来令大脑分外愉悦的信息。

一丝丝酸甜,一点点咸鲜,不凉不烫,动物脂肪特有的肉香中,又混着几分植物的清香,嫩嫩的弹性和韧韧的脆性,平衡得堪称完美。

真没想到,小小一块儿腰花,就让头顶绽放了多巴胺的礼花!

姨母自诩叱咤汴河两岸的猪下水美食圈,不论面对的食客是亲是疏,她最享受的便是在对方吃上美食的一瞬间,从他们眉间眼梢读到的那种愉快和满足。

外甥女好好一个如花似玉又质朴善良的孩子,因着刚烈的性子险些就与自己天人永隔,现下瞧着姚欢狼吞虎咽、分明真的活过来了的模样,姨母感受到的,不仅仅是作为庖者的得意,心头更充盈了对老天爷的感激。

谢谢老天爷,你一次次将我沈馥之的至亲夺走,好歹这最后一次,你可算是发了回恻隐之心,把姐姐唯一的骨血留下了。

姨母一高兴,发了兴致,往榻上坐了,打开了话匣子。

“欢姐儿,你母亲当年教我为厨时,总训示我五味不可偏颇。咸令人短寿,酸伤人筋骨,辛味损正气,苦味损心气,而若甘甜过甚,则有伤人志。所以,虽然姨母那间食棚里的炙猪肠和腰花汤饼,敢称汴京城里头一家,但业精于勤荒于嬉毁于随,在这两样吃食的调味上,俺一直仍要往深里琢磨了去。”', '')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章
首页 书架 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