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欢道:“吾等来捡鹅卵石吧,大个又扁平的最佳。”
胭脂觉得这姚家娘子是个不可小觑的角色,性子又随和,她越发起了结交姚欢、托她帮自己办事的心思,于是二话不说,躬着腰寻捡起大石块,堆去独轮车里。
坑中传来炭木噼啪的爆裂之声,燃烧得十分旺了。
“一半石头扔进坑里。”
姚欢道。
“啊?那炭火不是压灭了?”
胭脂纳闷。
“一时半会儿灭不了,但也无需烧得再旺。石块最能保温,比锅盆好使。吾等铺一层石块,垫上芭蕉叶,然后将那一大筐各色肉蔬用芭蕉叶裹了,最上头再用石头捂严实,那里头的热力,可不比灶间炉膛里的低。”
胭脂听了姚欢简短的解释,豁然开朗:“原来如此,就是,跟烧窑似的,不过是在地下烧?”
姚欢微笑着点头。
三人于是站到上风处,抛入石头,见烟气低了、明火弱了,方凑近些,迅速地铺展上一层已用井水清洗干净的芭蕉叶。
姚欢又去清溪中洗了手,伸入竹筐去,小心地将已经处理过的食材一一搬出来,摆到芭蕉叶上。
胭脂细观去,但觉琳琅缤纷。
有开膛后拿筷箸撑开的三四个童子鸡,有自背脊处斩开、绕成蟠龙状的河鳗,有一扇羊肋排,竟然还有几块缠绕着黄花菜的五花肉,皆是酱汁淋漓、豉油红亮,看得出腌渍处理得有些时辰了。
火石坑里的温度看来果然很高,姚欢一将食物放进去,就迅速地缩回手,去捏自己的耳垂、凉一凉。
待荤腥之物平放妥当,姚欢掂着锹子,轻轻铲着芭蕉叶翻卷包拢食物,一来避免汁水泄漏,二来避免肉食与上层石块泥土接触而污染。
这般精细的步骤完成后,她才招呼着胭脂和汝舟,取出筐子里的芋艿、山药和萝卜,也扔进坑中,再添上第二层芭蕉叶捂严实、不让一星半点的火力热气泄露,最后才用另外一大半鹅卵石堆叠上去。
姚欢这个做法,其实是来自上辈子的旅游经验。
公司组织去秘鲁玩,当地人的特色烹饪方法之一,就是在地上刨个大坑,加入草料烧旺,再投入石块保温,然后把猪样鸡鸭、玉米土豆之类的埋进去、盖上芭蕉叶和石块,不到一小时就可以挖出来,食物不论荤素,均已熟透,口感也很好,又比明火烤的健康。
可惜现在是北宋年代,土豆、红薯和玉米都还未传入中原,否则一起扔进去烘,才过瘾。
不过,姚欢蹲在坑边,心里头略有些惴惴。
这可是今日的硬菜部分呐。
姨母信了自己的主意,在灶间准备的都是猪杂、鸡脚等佐酒之物,还有邵郎中给写的几个素菜方子,以及汤羹和饼子。
面前这石头下面的一大堆,才是重头戏,千万别演砸了。
汝舟到底是个娃娃,心大,见阿姊再没什么活儿派给自己,便去溪边打水漂玩。
胭脂则陪着姚欢一同蹲着。
小半炷香后,她吸溜着鼻子,喜道:“姚娘子,你闻,肉香味儿浓咧。嗨呀,这法子真妙,王公本就爱林泉山野之趣,他定会喜欢。”
姚欢仿佛一名新卒,近阵意怯,还带着疑惑地问对面的胭脂:“真的香吗?”
胭脂却忽地面色肃然,慌忙站起来,目光投向姚欢身后,恭敬地行礼道:“曾四郎,苏二郎。”
第五十五章 来了,他们都来了(上)
姚欢回过头,见曾纬头戴软脚幞头、一身圆领直裰,白袍翩翩,果然又恢复了通身的静雅气,不似踢球那日如敏健阳刚的武卒。
真是教科书式的“紧衣有肉、宽衣显瘦”呐。
曾纬身边,也立着一位士,长方面庞,广额深目,双眉间还有深深的川字纹,看起来有三旬年纪了。
只是,目光里透着宽厚的暖意,那张有些风霜的面孔,便寻不到什么凄苦丧气的色彩。
而他,还牵着个六七岁的男孩儿。
高俅事先知会过沈馥之与姚欢宾客名单,因而姚欢方才听王府婢子胭脂唤此人“苏二郎”便猜到,这就是苏轼的次子苏迨了。
姚欢记得,无论是史料记载还是姨母说起,苏迨今年应该都才二十四五岁,真人略觉得老相,大约和他自小就因父亲被贬,四处迁徙漂泊有关。
苏迨牵着的小男孩,瞧来眉目与他甚肖,定是儿子无疑,也就是欧阳修的重孙子。
“四叔来得恁早?”
姚欢笑盈盈地与曾纬见礼。
曾纬点头:“初秋清气最宜人,王驸马的西园今岁又新修了石山,等不及要来观石赏秋。不过现下离重阳还远,见不到叶蘸晕霞、花染秋霜的景致。”
言罢,向苏迨若有深意看了一眼。
苏迨亦微微展颜,朝曾纬拱拱手。
“山色横倾蘸晕霞,湘川风静吐寒花”本是苏轼早年写深秋美景的一句词,曾纬引用父亲的作品,苏迨自然要表示感谢。
在今年夏天之前,苏迨与曾府其实无甚往来,与曾纬也不熟。但曾布向天子赵煦私下求情、留苏迨在京城后,正是曾纬受父亲之命,前往苏迨府上拜访、言及沈馥之从中出力。
苏、曾两家的年轻后辈,因此而熟络起来。苏迨不好去求见曾布当面道谢,就请曾纬饮了两次酒、送上父亲苏轼所藏的一方砚台。
姚欢转向苏迨行礼。
苏迨是第一次见到沈馥之的这位外甥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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