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这一刻有些准备,然而毕竟是未经人事的女孩儿家的身子,心底霎时泛上一层慌乱,生怕自己下意识的表现,教杨禹这样有经验的男子觉得古怪,更怕杨禹过于性急,自己掌控不了他。
但很快,她想到院外等着的人,斗志骤炽。
她暗暗咬了咬后牙槽,缩身挣脱了杨禹的怀抱:“杨哥哥,一切都依你。”
叶柔的嗓音幽幽的,轻得蚊子似的,更惹人怜爱。
杨禹见她的脸红成了绯霞一般,不禁喜意盈胸,又听她追了一句“酒肉都是冷的,我去烧水,热菜烫酒”也不拦她,看她窈窕的身影闪出了门。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雨势更疾,杨禹的酒兴,也像这豪雨一般泼洒。
平时他在家小酌一两杯,自己的妇人便要夹枪带棒地刻薄,说他只有喝酒的时候是有出息的。
而眼前这年轻可人的小娘子,给他夹菜,为他斟酒,看着他笑,与他诉着衷肠,着实让他觉得,自己已仿佛身临仙界,管他娘的人世间的出息二字。
同样是出嫁了的妇人,怎地差别这般大呢!
唔,好,喝,再喝一杯,且趁醉意一亲芳泽,岂非更是人间极乐?
叶柔,则越到后来,越紧张。
邵先生不让用蒙汗药,只在酒里调了另一味不知什么药,说是会随着酒劲渐渐起作用。如此,杨作头才不会发现,只以为自己是酒量不行。
杨禹平素在弓弩院时,不苟言笑,严苛得很,更不会喝酒。叶柔只有一次,听来视察的军器监丞取笑杨禹徒有酒风、没有酒量,才猜测他易被灌醉。
然而此际,杨禹快将整整一瓶醇酿饮尽了,怎地还未昏过去。
叶柔正心头打鼓时,杨禹目光迷离、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他似乎用尽全力地去抓叶柔的肩膀:“今夜你在,我怎么舍得真的醉……”
只听“咚”地一声。
谢天谢地,他终于倒在了桌边。
叶柔定定神,用力掐了掐杨禹的手臂,回应她的只有鼾声。
叶柔摸索到杨禹的腰间,花了好些功夫,才解下那串钥匙。
她急急地冲入屋外雨中,飞奔到后院,打开一条门缝。
“世子,人已经倒了。”
邵清迅速地闪身进门。
“带我先去存放军器图纸的屋子。”
他话音刚落,却听远处闷雷阵阵。
叶柔一愣:“这个月令,还会打雷?”
第112章 大洪水(上)
开封城南,太学。
太学学正蔡荧文也听到了雷声。
夜那么深了,他却无法入睡。
热爱诗词的蔡姨父,一直最喜欢秋天。
前朝和本朝的各位大文士,为秋天贡献了多少或旷达高远、或华美旖旎的诗词歌赋呵!足够蔡姨父一一抄录,去献给自己的前妻了。
其中,蔡姨父很喜欢白居易《秋雨夜眠》中的那句:卧迟灯灭后,睡美雨声中。
写诗向来通俗易懂的乐天先生,说得对着哩,秋夜有雨,正合美美入睡。
倘使枕畔还有佳人依偎,肤软鬓香,那真是美上更美。
说到佳人,最近,前妻沈馥之,对自己的态度,明显有改观了,出现融冰迹象。于是,这个秋天,对于蔡荧文来讲,又比往年更美一些。
然而,蔡荧文的好心情,前几日被自己曾经的伯乐、户部尚书蔡京的一次召唤,打破了。
蔡尚书授意蔡荧文,在太学里找几个笔力过人的学生,写几篇好文章,传扬于京都,为新党主张的“回河大计”摇旗呐喊,也让官家看到代表着帝国未来储臣力量的白衣士子们,是多么支持章惇等人的锐意革新。
蔡荧文表面上殷勤有礼地送走了自己这位同乡兼伯乐的大官,回来独坐沉思之际,一筹莫展。
并非仅仅因为担心沈馥之又要认定他媚附新党,更因为,蔡京所说的这件事,蔡荧文自己的内心深处,也不愿做。
蔡荧文少年时住在漳州,青年时去到钱塘,无论何处,他都对历年所见的夏汛印象深刻。
及至受蔡京提携,来到东京,他才知道,与黄河的决堤洪水相比,南方的水患简直是大巫见小巫。
仁宗年间,黄河决堤,转向北流、过冀州、从河北入海。当时许多朝臣认为,这是上苍的力量,当顺应之,嘉佑年间试图引黄河回到故道的努力失败后,“北流派”更是占据上风。然而到了神宗朝,随着变法派走红,“回河派”又硬气起来,这以后的十几年,朝廷多此动用人力,强行逼迫已经改道的黄河回到故道,东流入海,却一次次失败。
蔡荧文知道,官家亲政后,回河之争又进入白热化。章惇、蔡京等人坚持要引黄河回到故道,苏辙等人则决绝地反对,苏辙和他兄长苏轼一样被贬,与他继承欧阳修的观点、上书请奏不得改道有很大关系。
蔡荧文亦不认可回河。他是太学学正,平日里的确热爱吟风颂月,但他不是书呆子。他更不一味地追随新党那种打了鸡血的不可一世、对天地万物都充满挑战的迷之自信。事实已经证明,带上党派之争的“人定胜天”最终不仅劳民伤财,而且极有可能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授意学子们纷纷上书?这不是他蔡学正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是他不想去完成的任务。
偏偏这几日大雨如注,蔡学正更被回河之事弄得烦躁起来,怎地还能“美睡秋雨中”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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