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道,我纵然没有刘家大小子那在战场上攻营拔寨的本事,平时打马球练就的腰力,难道还使不出几分吗?
刹那间,他只觉得姚欢好像也努力纵了纵身子,一下子攀搂住他的脖子。
她已经被雨水打得冰凉的面颊,钻在他颈项里透着热气的地方,他还能感到她的身体在发抖。
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吓的。
曾纬瞬时,更觉得自己又长出一百斤力气似的,搂紧这女子的背脊,“嗨”地一鼓劲,臂膀仿佛强有力的攻城军械般,猛地提升,终于将姚欢抱了上来。
不重,不重,再抱个三五次,我曾四郎也做得!
曾纬马到成功,又感到姚欢上马后,虽换了个姿势坐在自己身后,两只手却扔环着自己的腰,一具软软的身体想是为了平衡,亦紧紧贴在自己背上。
一时之间,他只觉得胸中潮水骤涨一般,掀起了层层欢喜、重重畅快,人好像一下子僵住没了方向似的,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还是姚欢又扯着嗓子喊“姨母,姨母!美团,美团”曾纬才惊醒过来,亦高声叫道:“蔡学正,我已接到欢儿和汝舟,你在何处?二嫂,二嫂就在附近!”
他话音刚落,隔着一堆人头,那边厢传来蔡荧文的回应:“寻得馥之和美团了,已在我马上。曾公子,吾等速速往北,上清宫亦去不得,至少须过潘楼街!”
潘楼街,在大宋宫城东南角。历朝的皇宫,总是建在都城地势最高处,眼下这般情形,离汴河越远越好、离高处越近越好,总是安全的。
曾纬道声“省得”一面拢了小汝舟,一面侧头向身后的姚欢道:“抓紧我,有我在,你们今夜不会丢了性命!”
他感到背上的人儿拱了拱,似乎是点了点头。
曾纬心花怒放,一夹马肚,暗道“乖马儿就看你的了”掣缰把正马头方向,顺着汩汩人流向北行去。
然而,人都未必胜天,何况马。
几人正以为要逃出生天之际,不想只跑了几百步远,将将看到上清宫的檐角在暗夜里若隐若现之时,身后又冲来几股大水。
这次水势更为湍急,胯下这近千斤的马儿,竟被冲得前后一个大趔趄,差点把背上的人颠了下去。
姚欢回头,赫然看到,有那牵着小驴子逃命的,驴子已经被冲得四蹄打滑,跌到了街边屋舍外的栅栏上。
她抵着曾纬的耳根唤道:“四叔,前头有大树!”
第115章 卿心如何,给个准信
喝醉了酒的人真沉!
邵清少年时在燕京,主要跟着养父练习骑射和近身格斗等巧力功夫,到了眼下的青壮年纪,他虽身形颀长,却并不十分魁伟。
他试了几次,终于把杨禹扛上身,迈到院中的水里时,却发现若驮着这一百来斤的男子,趟水而行十分艰难。
邵清方才在弓弩院的古槐上,打望到河水泛滥之际,亦看到院角有座小小望楼,或许是平素里吏员监视工匠们所设。
望楼虽不比大槐树高,好歹亦有一丈多高,且带了木阶。
邵清于是驮着杨禹向望楼走,想将他拖到上头去。
不料刚出了内院,就眼睁睁看着几段院墙垮塌,其中一段,压得那望楼也轰然倒下。
邵清目瞪口呆。
然而,更可怕的变化出现了——方才还直到膝下的水,此刻已漫到了大腿,他甚至能感到背上的杨禹被水的浮力托了起来。
若不是弓弩院的外间场院宽敞,涌进来的水,流速放缓了,只怕邵清根本站不住。
“先生!”
恰在此时,一个壮实的汉子,从其中一处断墙上翻落下来,跃入水中。
是吕刚。
今夜的行动,邵清原本就让吕刚在外围接应,且有一套暗号安排,叮嘱吕刚莫轻举妄动。但洪水突然降临,吕刚事急从权,看着不对,赶忙从藏身的巷尾趟水过来,连门都来不及寻摸,直接翻墙进来。
就在吕刚话音刚落之际,弓弩院场地里堆放的物料,也受不得水淹,开始哗啦啦地散落到水里,其中一些往邵清这边漂来。
待一团软哒哒的物体贴上邵清的腰,他垂手一摸,再抬眼依稀辨出漂起来的东西是竹子,他顿时如得点化般,大喜。
是了,这里是弓弩院,怎会缺了竹子和牛筋!
“吕刚,你来撑住他,若撑不住,先去抱了那望楼的木板。我捆个竹筏。”
毛竹中空,浮力甚好,只要横竖三根,即可载人。
邵清觉得自己的手脚,就算从前在战马上一边奔驰,一边抽箭射猎时,也没这么快过。
影影绰绰中,在水又从腿跟漫到腰部之际,他终于扎好了九个牛筋结。
邵清一跃而上,这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竹筏,竟然挺稳。
“你和他先扶着筏子,我去将叶柔带出来。”
邵清大声吩咐吕刚。
水已齐腰,在里面游比走快,没了杨禹拖累,邵清半游半跑地,往叶柔此前指的图纸屋寻去。
一个橘色的、奄奄一息的灯笼,仿佛落入水面的半颗夕阳,吝啬地给出最后一星儿照明。
邵清高唤:“叶柔,叶柔快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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