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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清欢 第9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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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迨原想着,两次席面,都交给沈馥之与姚欢来做,但欧阳家提出,亲迎之日的酒席还是交予朝廷的四司六局为妥,毕竟四司六局不知为多少臣工办过婚丧嫁娶的家宴,饭蔬好吃与否不是关键,重要的是仪式流程熟悉。

此前苏迨一解释,姚欢就明白了。

乙方嘛,甲方和你再好的交情,也没有“这单生意一定要给你做”的道理。

四司六局的大名,她本也早有耳闻,就是个官办的婚庆公司和婚宴酒店结合体。听听人家各部门的名字,就很“做戏做全套”的感觉——帐设司、茶酒司、厨司、台盘司、果子局、蜜煎局、菜蔬局、油烛局、香药局、排办局。

她们做民间海底捞上门服务的,莫看烹饪手艺好,礼仪流程和器具准备的专业程度,真心拼不过。

但满月酒则不同,苏迨主要请了与父亲和自己颇有私交的长辈、平辈友人,没有俗礼虚礼,酒馔之美和歌乐之雅,就成了重点。

做东西好吃这一点,苏迨对沈、姚娘俩的水平很有信心。

姚欢则想到,来自南方的姨母沈馥之,其实精于烹茶,姚欢便给姨母出了个主意。

“和上回西园雅集的大俗不同,这一回去苏二郎家,我们来个大雅——茶汤风炉宴。”

申末酉初。

苏迨宅中,檐上斜阳晚照,廊下腊梅初绽,阵阵馨香扑鼻中,苏家的贵宾从容而至。

这个时代,红烛乃是奢侈品,寻常照明仍用的“一灯如豆”的油灯。

但今日毕竟是带有喜宴意味的场合,苏迨便将四司六局中油烛局的祇应人单独请来,布置厅中的灯与烛。

那领头的祇应人叫吴阿照,有几分本事,做出的蜡烛仿照时人制香的法子,掺入素馨花等植物原料,燃起来幽香阵阵,沁人心脾。同时,他为了给苏迨省钱,除了席案周边用烛,其他地方的照明仍是用的油灯,只是因制作工艺到位,亮度很高。

宾客们正赞叹屋内屋外灿如白昼时,席上的美食更吸引了他们。

但见十几只风炉中,咕嘟嘟冒着浅碧色的汤水,细细辨别,竟是清茶之气。

姚欢这回准备的宴席主角,正是茶粥火锅。

茶泡饭,《红楼梦》里就写过。众人在贾母处,宝玉因饿了,等不得祖母命人准备的新鲜鹿肉,只拿茶泡了一碗饭,就着野鸡肉做的酱,狼吞虎咽吃下。

日本料理里,茶泡饭也很常见。

姚欢穿越来后,见识了宋人五花八门的饮茶方法,但后世那种茶汤与主食同煮、茶末木屑做烟熏肉干、茶叶炒虾仁等用法,还未出现。

她从那日雁汤兔肉火锅里得了灵感,因想着苏迨请客正是冬至在望的寒冬,请的又多为文官或文坛的宾客,故而决定试一试茶宴。

所用之茶不必多么上乘的团茶,市井小坊常备的片叶茶即可。

在苏家的灶房,姚欢午间与姨母、美团会合后,便先煮出好几桶淡茶水备用,再以茶水为底,放入前一夜已请苏迨家仆浸泡发胀的新米。

新米与茶水同煮时,须同时加入两件物什。

一是胡麻油,二是渍梅子。

两者都不必多,但胡麻油可令米粒开花,粥汤变得越发口感温润细腻,不似泡饭那般形、味不足。渍梅子,则能中和茶汤的涩味,并且因为涮料中会有肉类,梅子的清酸,可以压一压腥和膻。

这个季节,开封城夜里的室外温度,早已到了零下,新鲜羊肉冻一夜,临近晌午时微微解冻,正可切得薄溜溜,和现代火锅店用机器切出来的涮羊肉,差别也不大。

鲤鱼则备得更多些,分为三种吃法。

一是腹腩部批成丛丛细丝、但底部不斩断的模样,入火锅便会蜷曲如菊花绽放。

二是取了背脊骨两侧的厚肉,斫成肉泥,蘸着橙皮齑酱吃,或者蘸着调入蒜茸葱齑的米醋吃。

这便是东京人特别爱的鲤鱼脍了。

三是将剩下的鱼头、鱼尾、鱼骨,加入萝卜,煮成鱼汤,撒上芫荽末,在开席之初先给每位宾客端上。冬吃萝卜夏吃姜,这大冷的天,落座后先来一钵鱼汤,预热型的暖胃佳品。

苏迨事先交待过,还有吃素客人,姚欢与沈馥之除了野菜、豆芽等冬季也能寻到的叶蔬外,又用莴苣干、蕈干和豆腐斩碎揉团,裹上麦粉先炸了,成为豆腐丸子,同样可以作为火锅涮料。

果然,宾客里头,就有人赞好:“前几日我去徐舍人家吃亲迎酒,上来的菜呀,莫不是鸡叫头遍的时候就煮好的,一星半点热乎气都无,午时吃宴,若非有几口酒下肚添些热力,只怕肠子都要结冰了。还是苏二郎这席面做得好,目下虽是黄昏,但吾等现煮现吃,四肢百骇都暖了一遍,再尝这鲤鱼脍,才不觉寒凉,佐酒正佳。”

另一个又道:“老夫吃素,有个毛病,出来吃席面,总疑心主家的厨子不讲究,煮羊煮鸡的锅子,直接就煮了菜蔬豆腐,给老夫端上来。咳,也不是疑心,有时候老夫真能捞出一两片肥肉来。二郎家今日这风炉茶宴,甚好,汤底只有茶、米、梅子,你们吃荤的涮肉,我们吃素的涮豆腐,两不相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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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泼油

酒过三巡,肉蔬在茶米清香馥郁的风炉里涮过四五回,来宾们开始填些应景吉祥的词,由李师师和徐好好唱来。

瞅着茶宴无甚差池,姚欢稍稍送了口气,仍是侍立一旁。

今日在座的宾客,有三位是熟人。

苏颂、邵清、高俅。

苏颂乃苏迨世伯,自然在受邀之列。苏迨登门送请帖时,苏颂提出带邵清同来,也好为这后生引荐几位前辈,当初与邵清就一见如故的苏迨,满口答应。

高俅目下虽是遂宁郡王府中的掌事之一,但因是苏轼的故吏,亦携礼前来。

高俅与邵清此前并未照过面,见这位样貌气度不同于寻常白衣士子的郎君,颇得苏颂照拂不说,其间竟在姚欢摆置风炉、添加粥汤时,还与她搭了好几句话,令姚欢面露喜悦之色。

高俅胸中,不由疑云翻涌。

混迹在达官贵人的圈子,掌握各样信息,是头等大事,以免不知道哪个场合便说错了话、办错了事。

于是,趁敬酒之际,高俅佯作好奇,向苏颂恭敬问道:“苏公,随公前来的那位青衫公子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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